察觉到异常的姜焕率先大吼出声。
下一刻，舟船所在的江水忽然掀起丈高浪墙，将他整个人都拍在舱板之上。
桐木船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积水从本来就愈来愈明显的裂缝里喷涌而出，混着雨点击打在舟中每一个人的脸上。
分不清是江是雨。
“向左划！“
李道玄的清烁声音哪怕在雷声之中依旧清晰。
前方江心处，有整片芦苇荡正被洪水连根拔起，断茎残花在浪里绞成团，迷蒙之中如同水鬼的乱发。
浮柴、枯枝、断木、残垣，皆与其绞在一起。
宛如一个水中巨物一般，冲撞向四人所在的舟船。
四人努力之下，船头刚避开巨大浮物，下游又涌来股暗流！
雨水江水实在是太密，吴越忍不住抹了把脸，水液直接在他掌纹里汇成溪流。
但就是松懈的一刻，船底突然传来闷响。
有什么东西从水底撞了过来，李道玄艺高人胆大，俯身下探。
却见半截槐树干正卡在船底，枝杈如鬼爪撕扯着船肋。
李道玄俯身要去扳断枝，江水突然涌出丈高浪墙！
江水倒灌入舱，冲得他撞向桅杆。
为保平衡的他，一步后踏。
然后，一只脚踩断了船板，江水顺着他踩断之处涌了出来。
有些尴尬。
但是，也无所谓了。
因为暴雨更急了。
豆大的雨珠砸在几人脸上隐隐作痛，第二道浪墙已自天际压来。
浊浪里裹着杂物翻涌而来，此刻什么武功刀法，都是无用。
四人刚伏低身形，舴艋舟便被抛上浪巅。
李道玄透过雨帘望去，洪江此刻竟似立了起来！
一眼看不到尽头的江面，轰然拍向了他们这艘小小的舟船！
江心处浮起方圆数十步的凹陷，仿佛江底有巨神张口吮吸。
一切都是冲他们而来。
“护住自己性命！”
李道玄的声音淹没在江水之中，他想要去拿横刀，却有些来不及了。
转瞬之间，舟船就在毫无声息之中完成了解体。
暗流涌动之中，几人就感到四周有无数只暗流化作的手，拖拽着他们向下，还没来得及抵抗，四人就已被各自拽入江底的不同区域。
浑浊的水流里，李道玄挣出了一道又一道暗流，已经有余力四顾。
在他眼前，断裂的船骸正快速下沉，混杂着各色杂物石块向他砸来。
一柄横刀螺旋着朝他削来，被他歪头躲过，擦过他的脸颊，被他握在手中。
手持利刃的李道玄快速纵览周遭，看到周遭并无什么妖物，但是姜焕、吴越依旧在涡流之中旋转，控制不住方向。
玄奘去哪了？
李道玄在下坠途中调整身形，终于在混乱之中，看到有一道发出暗光的人形，托住了已经被浪拍晕的玄奘，向着南边而去。
这江中，还有第五个人？！
先救两名下属，再去管那玄奘。
打定主意的李道玄掏出了嵌在衣物内的渭河龙鳞。
有编钟之声，自江底鸣响。
李道玄龙鳞握于手中，体内真气浸入龙鳞之中，有薄膜开始攀覆于他的体表，将其与水隔离。
周遭暗流皆不能对他产生任何影响。
重心下坠，李道玄很快就落到了江底。
而后，他踩着江底淤泥砂石，犹如平地，开始奔向姜焕方向。
江上暴雨倾天，江面浊浪翻涌，江底却平静如镜。
李道玄一路奔驰，很快就到了姜焕下方。
上方的姜焕还在乱流之中螺旋，口吐气泡，更有一颗树干斜刺向他的脸庞。
情形已经有些危险。
局势不等人，李道玄不再浪费时间，脚下一个重踏，却没有踩陷江泥，而是身形借力高飞而起，向着姜焕所在飞驰而去。
一路之上乱流，皆在触碰到李道玄之后湮灭无痕。
“抓住你了。”
李道玄握住了姜焕的身躯，真气漫入龙鳞，薄膜覆上了手中横刀。
拽着姜焕在水中一个转身，灭了他周遭所有暗流，横刀斜拉，将树干切为两截。
阻止了姜焕的道谢，李道玄直接让他上浮水面换气，而后脚踩一个巨大石块，向着吴越方向驰援。
一路刀斩阻碍，前冲力尽之时，也到了吴越身侧。
此刻吴越已经挣脱了大半乱流，正在尝试调整方位，也在李道玄帮助之下，顺利上浮。
那么，剩下的就是那玄奘和尚了。
沉入水底的李道玄，看着浑浊水液遮蔽的江面所在，踏着江底向他奔驰。
边跑边抬头望去，李道玄看见上方光影是一个头戴青铜面具的人形，手中一把分水刺在幽暗江底泛着冷光。
难不成是个救人的美人鱼？
心中暗晒的李道玄不禁构想出了一幕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身形不似女子又如何，在这西游世界之中，种族都不是阻碍了，性别，指不定也不是呢。
这个世界连喜欢脱光了打架的玉兔精都存在。
而随着李道玄的逼近，江面光影人形也察觉到了脚底有什么正在急速而来，低首看了过来。
浑浊水中，因为不断靠近。
李道玄看清了这光影人形，面部青铜面具之上錾着分明的分水纹篆，身上竟然还有一套水锈铁鳞甲，只是缝隙之中有光晕染而出，显得是个光影人形。
这是个什么存在？
李道玄一时没有判断出来。
说是战死江中的水鬼也并不太像。
“拦住他。”
有声音从青铜面具之中震动江水传来。
很遗憾，是个男声带着瓮响。
在命令手下？
这江底还有其他人？
李道玄举目四望，除了杂物鱼虾，可没有什么能再威胁他的活物。
水下也无风流，极大的限制了最近李道玄御风的能力。
“遭了，我也不善水战。”
李道玄想到了那只不善水战的猴子，不免露出笑容。
虽然他此刻与那可能被压在两界山下的猴子战力差的有若云泥。
但是，并不妨碍他心比天高的比较。
就在此刻，江底淤泥突然翻涌如沸起来。
原来，是藏在了泥沙之中。
真不讲究。
李道玄止步横刀当胸，只见两团黑影破沙而出，带起的蚌壳碎片在江面光影晕染中泛着冷光。
偷袭拦路的敌人，竟然是一对货真价实的虾兵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