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中，不想多等的玄奘说着抱歉，与李道玄等三人一同，向南出发。
感谢昨夜劫匪人肉送来的蓑衣斗笠，让四人不必直接拿衣物顶着暴雨前行。
整肃了装备的众人向南出发。
黑云压着西侧朦胧的庐山七十二峰，雨幕倾泻而下。
天地之间，只剩下雨鞭抽打大地的爆响。
仿佛是老天，在不愿某些人向洪州而去。
四人披着蓑衣前行，在野地泥浆里艰难跋涉，遇到泥深之处，直接在里面拖出深痕。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可是李道玄的乐趣所在。
众人足足行了半日光景，最终到了一处奔腾的大河身边。
江州洪州之间，水势暴涨的洪江之水，在他们眼前化作黄龙。
江岸一旁的老树都在江洪之中被连根拔起，裹着石块断木在浪里翻滚。
“少主，这河太长太宽，绕不过去。我等分行，发现十里内渡口尽毁，找不到渡河工具船只。“
向两边探查的玄甲亲卫回身禀报了情况。
四人在江边一时无语。
不是因为其他，而是因为在他们不远之处，雷声间隙里，隐约传来细碎铃音。
这暴雨荒山之中，当真是有些诡异。
昨夜的铃音，可以引出了一番厮杀。
玄奘的武力约等于农夫，两位玄甲更是唯李道玄马首是瞻。
众人侧目，李道玄当仁不让，要向铃音处去。
做为李道玄亲卫长的姜焕率先前踏，拨开了铃音方向的芦苇。
众人循声前行，在涛涛江水之畔，见到了一条舴艋舟正拴在歪脖柳下。
孤零零的，正适合四人渡河。
刚才还说找不到渡河工具，如今不就有了嘛。
几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这，也太巧了吧。
暴雨天绕路，不太可行，哪哪都是暴雨涨水，绕了三两天迷路了都有可能。
如今又有了渡河之舟，那渡是不渡。
李道玄看向玄奘，将选择权交给了他：
“法师，我们是向南去洪州，还是回身重回荒庙？”
李道玄这一问话方式，其实已经帮玄奘做出了选择。
玄奘再傻也看出了这暴雨江中孤舟的不同寻常，但是，他耽误一天，他母亲祖母就受罪一天，如今母亲事情可能败露，晚一天就是一天危险。
江州事情若是败露，他一个僧人，又怎么和霸占自己母亲的江州土皇帝州主刘洪对抗。
他必须去那洪州。
“渡！”
只有一个字，仿佛是耗尽了玄奘剩下的所有气力。
他知道，此刻渡河，不光是在拿自己性命冒险，更是在拿自己身旁三位友人的性命冒险。
“我一人南渡，陆檀越、姜檀越、吴檀越三位就此别过，也再次感谢三位的一路相助。”
说罢，玄奘就要向那舴艋舟走去，却被李道玄一把抓住。
“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怎可让法师一人南渡，我且随行，姜焕、吴越，你二人北返，等我消息。”
“噗通”一声，姜焕、吴越二人同时跪下，直接行了个李道玄从来不许的大礼：
“殿，少主，你孤身南去，我等北返，不如就此投入江中。”
“哈哈哈。”
李道玄伸手扶起二人，笑道：
“我有神通，你二人可没有。不过你二人既然舍了性命，那我们就同向南去。”
玄奘感激不尽，想要向在世活菩萨李道玄也磕一个，被李道玄直接踹退了一步。
“走了，婆婆妈妈。”
玄奘稳住身形，赶忙跟上，要第一个登舟，试试舟船稳健。
姜焕、吴越更是越前先上了舟船。
也如李道玄所料，这船是意外的扎实好用，甚至船桨都没被江水冲走。
那便上吧。
李道玄没有避讳玄奘，在登舟同时对姜、吴二人说道：
“我料定这船必会翻在江心，你二人只管保命，我自有避水之法。”
姜、吴二人自是见过自己这位殿下携着龙鳞踏入渭河的玄妙景象，自是点头。
他们二人随同南来，就是因为水性了得。
只要不在江中又出现一条鼍龙，那他们保命自是不在话下。
而一旁玄奘听到这话，却是默不作声，他也有些预感，这天气、昨日女妖劫匪，今日江涨孤舟，的确都有在阻止自己南去的感觉。
莫不是上天在阻止自己去洪州？
玄奘这一想法刚冒头，就被他掐灭。
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一家沦落到如今境地，上天怎么做如此事情。
其实是他想差了，李道玄大略是知道玄奘所想的，他也不解释。
李道玄的猜测是，玄奘要是一个人南去估计没这么多事，主要是自己一路从长安南来，越往南阻力越大，如今都天象阻止了。
玄奘是被波及之人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一切核心，也正是这被波及的玄奘。
他也不冤。
那便渡江。
李道玄三人舍了影响动作的蓑衣斗笠，为待会落江做好准备。
玄奘看了以后，犹豫片刻之后，也同样解开了蓑衣。
一把船桨给了玄奘使用，他们三个直接手持横刀作桨，劈开浊浪，向那对岸划去。
江上的暴雨似乎比岸上还大，犹如天河倒灌，砸得江面腾起三尺白烟。
李道玄攥着桅绳四望白烟，想看看会出什么妖物。
这可比已经有些腻歪，没了难度的行军打仗有意思多了。
雨水顺着他的眉骨差点灌入他的眼眶，却又被他愈发纯熟的御风之术甩开。
李道玄感觉，他离传说之中修行的门槛，筑基之境，又近了一步。
天地在李道玄眼前，被雨幕搅成混沌的灰色。
有丝缕灵气在其中上下游弋，时不时被李道玄吐纳呼吸所摄，转化为他的薪柴。
两名玄甲卫一人在船头，一人在船尾，横刀劈开浪头，迸起的水花还未升空，就被新的雨箭重新压回江中。
玄奘也在努力划船，可惜实在有些作用微弱。
四人所在的舴艋舟，在暴走的洪江浪尖颠簸如同一片枯叶。
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
划了小半个时辰，姜焕的体力已经有些不足，习惯性的横刀刚插入右舷，在水中拉出漩涡，刀刃便被江州一处暗流扭成弯月一般旋起。
“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