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可知我等龙王一身神通来自何处？”
水府座上，段志玄正襟危坐，竖耳倾听，希望听到一些关窍。
倒是李道玄低头品着茶液，随口说道：
“孤对所谓神通了解甚少，姑且瞎猜，龙王就当听个笑话。
自我修炼、龙族血脉、神位加持、宝物通灵、人间香火？”
段志玄不懂魏王说的是否正确，但是看那龙王龙头凝固、茶也不喝的模样，他就知道了结果。
大略是全“猜”对了。
“魏王是哪位驻世人仙弟子，特来渭河水府消遣本龙？”
龙王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个没有丝毫修持道法迹象的人族，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李道玄听到这个问题，直接笑出了声音：
“人仙驻世？当真是可笑至极。
孤看人间纷乱三百年，百姓枉死三千余万，人间都换了几轮，怎么未见一个人仙救世？
是无能，还是无胆？此等人仙，还有脸面收孤为弟子？”
渭河龙王听了这等大逆不道言论，并无惊怒，反而是有些抚掌认同模样：
“倒是本龙困在水中十年，小看了魏王气魄。
这样，今日魏王伤了本王水府夜叉，此事总需有个交代。
恰好本王水府之中有一关考验。
魏王若是能独身能过，今日之事本龙奉上一件宝器做为赔礼，同时也应允渭水治清之事。
魏王若是未能闯过，不若就弃了人间富贵，留在水府修修天道。”
李道玄手持夜光螺，面色不见波澜，只是淡然一笑：
“亦无不可，孤对所谓天道，也有稍许兴趣。”
“魏—王—”
身旁座椅之上，段志玄拍案而起，腰侧长刀直欲出鞘，想要阻止魏王再次的“莽撞”之举。
可他喉咙之间刚起了一个字，声音就开始飘忽疏远。
这焦木水府之中，只留下龙王敖晟的言语之音仍在回荡：
“人间千载，千秋一瞬，皆在茶中。十年一觉，人间又出了秦王魏王。
今日请君细品，古之秦王风采。”
李道玄手中夜光螺踪迹不见，身下圈椅骤然一沉。
有冷意如同水中之蛇一般顺着李道玄背脊攀咬而上。
李道玄还未及抽身，椅背已探出五根白骨指爪，扣住了他双肩胛骨！
圈椅纹饰褪作森白筋络，扶手蟠螭裂成森白肋骨。
李道玄身下座椅不知何时成了两具彼此相缠的枯骨，肋骨根根就要捆缚过来。
这算不算拥抱？
李道玄可不喜欢如此冰冷的拥抱。
乌木刀柄被李道玄握于掌心。
下一刻，二尺三寸长的障刀如同光电一般飞鞘而出。
刃面霜雪，煞气森然。
刀刃自李道玄身前环至身后，刀光在其身前完成衔尾。
至于身下白骨座椅，早已在刀光之中被搅得粉碎。
七零八落坠了一地。
脚踩遍地白骨，李道玄持刀而立。
整座水府已经变了模样。
周遭不知何时，已经没了人迹，更没了一滴水液。
“喀啦”声响自四面八方炸开，四壁焦木表皮剥落，露出层层叠叠的枯骨。
榫卯耦合之处，如今成了一颗颗骷髅颅骨，眼洞积着青绿磷火，下颌骨咬合似有言说。
“当真是个极美的洞府。”
常人恐惧的鬼府在李道玄眼中却是再美不过的去处。
一具又一具完整骸骨破了碎骨地面而出。
有的身着甲具，有的不着片缕，有的身材矮小，有的无头匍匐，有的颈插铜戈。
“屠了十年人皮骨血，孤早就想到地府之中见见旧部，今日姑且试试此处都是何人部下。”
成群白骨之中，李道玄还有心情欣赏一具具近前的骸骨，点评他们的死亡原因。
有骨爪攥住了李道玄脚上皂底乌靴，沿着他小腿不断攀附向上。
“阴魂不散，那就做我薪柴。”
见骸骨也聚集的差不多了，李道玄轻笑一声，随即旋身震碎腿部桎梏，手中障刀泼出霜寒。
这一刀，完美演绎了统军府“破阵式”之威力。
刀势大开大阖，劈得近前十数具骷髅支离崩散。
李道玄脚下不停，更是向前冲锋，路途之上，所遇骸骨尽是破碎成漫天碎骨。
“痛快！”
李道玄刀光愈挥愈烈，愈斩愈狂，一人压的周身白骨尽数底伏。
没了半边身子，自然只能低伏。
只是一地碎骨断肢落在地面犹不安宁，抓挠之声不绝于耳。
却在这时，一具身披鱼鳞札甲的巨骨骷髅撞猛地从黑暗尽头冲出，掌中丈二马槊对着李道玄当胸刺来！
一击横跨两丈长远，穿刺途中十一具骸骨同袍。
这一槊之速度，实乃李道玄生平仅见，甚至快过了前月同在玄武门的槊道高手尉迟敬德。
“好槊！”
李道玄蹬地侧身，马槊贴其鼻尖一掠而过。
视野之中，李道玄见其槊头红缨早朽成灰，唯有槊杆之上阴刻的“大秦铁弗”篆文依旧。
大秦？
不，应该是十六国羌族姚氏所立后秦。
熟读兵书的李道玄一下子就猜出了这些骸骨骷髅出身。
倒是也算是秦王麾下。
巨骨骷髅可不会给李道玄思虑时间，空洞眼眶腾起幽焰，槊势回扫，犹如黑龙摆尾，煊赫出浓浓煞气。
“好快，尉迟敬德也绝对无法做到如此灵活的变招。”
一丈二长，足足抵得上寻常两个半人身高的槊身，竟然在这骷髅手中骤变如斯。
但李道玄的刀法亦是不差。
“嗡~”
横刀格挡一记，金铁交鸣声震得李道玄虎口略微有些发麻。
槊身舞出风暴，随后而来。
障刀斩出瑶光，招招不避。
李道玄本身也是槊道通明，期间招式变数一眼便能看穿。
差距就在骸骨巨力，以及违反活人常识招式之上。
一刀一槊，足足相击十三回合。
一人一骨却是无事，周遭骸骨却是粉碎了一百多具。
却在第十四回合之时，被李道玄窥得了这根宝槊的破绽。
再强兵器，也经历了百战，也过了两百多年。
李道玄手中障刀斜挑槊杆六寸位置弱处，正是唐军陌刀破槊秘技“挑灯式”。
这一式在化境李道玄手中，哪怕以障刀使出，依旧有倒卷狂涛之势。
十三回合积蓄，巨骨骷髅力量再大，也被这一击斩得踉跄后退。
李道玄猱身抢进，刀尖毫不迟疑地贯入了其胸甲之中，早就看透的裂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