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畏惧者都散到一边，却也有数人缩在人群中探头探脑，贼心不死。
薛渭掉转马头，寻了一处淤泥少些的地方，要唤江中舟船过来载人，就听到后方一阵马蹄声响，心道不妙。
肯定不是长安城中的追兵，都跑出两百余里了，追的人早就回去了，怕就是潼关附近的氐胡军队。
比他更怕的是那些争渡的流民汉人。
上了船的纷纷催促船家快些驶到江中，还未上船的都朝树林中奔去。
只是此间树林稀疏，人又众多，躲也躲不掉。
不多时就听到惨叫声，薛渭一时焦急，朝离得近的船家大喊：“汉家儿郎吗？怎么不来相助？”
有两艘舟船听到此话，反倒撑着船离得远了，想是不愿得罪氐胡，有几艘则在江心徘徊，似还未下定决心。
倒有一艘正朝岸边驶来，船尾上坐着几个人了，船头倒空头，般夫撑着船冲薛渭喊：“郎君，你那马可上不来，载也只载得你妻女三人。”
杜氏脸颊一红，看情况紧急，也不急争辩，只注视着要靠过来的舟船。
确实舟小船窄，薛渭骑的这原属鹿勃早的军马，实在过于高大，仅能容下半个身子。
“你过来，我就下马，让它自行离去。”
薛渭先翻身下马，将杜氏和韦香儿托下马，想要等那船家靠近了，先送她母女上去，就听到树林中的惨叫声越来越响。
回头一看，数百米外三十多胡骑正提着长槊追逐流民。
追得近了就一槊击中流民，或是胸口，或是背心，便看流民倒在地上，被战马重重的踩踏于身，溅起一地鲜血。
就有跪下求饶的，也都被一槊戳死，撞得正中面门。
更有那襁褓之中的，被那槊尖刺中，挑于槊头，在马上摇晃几下，就如球般投掷出去，浑不把人命当回事。
逃进树林里的数百人，就被那三十多骑追杀，如羔羊一般，无人敢反抗。
看得薛渭心下冰凉，掌心冒汗，几次去摸腰间箭筒，又看向身旁杜氏母女，终是没能下定决心。
“快上船吧。先让你妻子过来。”
船家已把船撑到岸边，伸过竹竿让杜氏抓稳，她就一跃，踏上船头。
又折身让韦香儿也学她的样子，将她抱过。
薛渭也要上船，就将缰绳一松，正要将马放走，突然那船家把竹竿朝水下一点，整艘小船就朝江心移过四五米远，再一点船就离岸快有十米了。
“你干什么，人还没上来呢。”
韦香儿急叫道。
杜氏看到船尾那几名大汉一脸阴笑朝船头走来，叫苦不迭，将她护住，就后悔该叫薛渭先上来才是。
这一离十多米远，天寒水深，附时船家都能离去，薛渭哪能再救得她母女。
只怕是羊入虎口，落到了贼人手中。
薛渭面上表情平淡，心头却将船家早就碎了八百遍尸，都是汉民，坑起人来一点都不手软。
“郎君身材健壮，又携带兵刃，我怕上了船语言中有冒犯，会得罪不起，不如郎君去救那树林中的百姓，嫂子侄女就交由我照顾。我家中老妇生不出孩儿，早就想要个如花似玉的闺女了，此时倒是都解决了。”
船家哈哈大笑，一手握着竹竿，一手就朝杜氏胸前抓去。
杜氏脸上黄泥洗净后，说声国色天香也当得七八成，那船家跟船上大汉，早就垂涎不已，否则怎会靠上岸来。
至于韦香儿，现在忍着不动手，再养两年也是好的。
她那细皮嫩肉，就是做食粮那也好过年迈体衰的老人，吃起来倍加嫩滑。
“你闪个什么？让老子爽一爽，自有你母女好处！”
见杜氏闪躲，船家就厉声道。
她也知闪不几下，船身狭小，那船尾的人又在过来，恐怕只有投河才能保母女清白了。
杜家高门大户，哪能容得此等小民欺辱，否则就是活下来，也成家族笑话。
杜氏低头瞧了眼韦香儿惊慌地脸蛋，一闭眼就要跳入河中。
咻！
一支羽箭几乎贴着她耳边飞过，她猛地一睁眼，就看到船家的喉咙被一箭刺中，连声都没发出，人就倒在船上。
那快到她身边的大汉也都大吃一惊，一时顿足不前。
可薛渭才管不了许多，既下了死手，也不会留活口。数支羽箭又飞过来，一箭一人将他们全数击杀。
杜氏就一下惊叹薛渭箭术强绝，呆在当场，又庆幸要不是有他，这两日之间就要死好几回了。
“发什么呆，赶紧把竹竿拾起，把船撑过来。”
幸好竹竿没掉到河中，但也正在朝河里滑落，她急跨两步蹲下捡起，就学着那船家的样子，要将船给撑过来。
哪知一用力，船头就打了个转，船倒是横在了江中，急得她直跺脚。
更听到那三十多骑越来越近，其中有氐胡骑兵注意到岸边的薛渭，正疾驰而来。
薛渭一面警戒远方，一面教杜氏如何撑船。
“反方向用力，先慢慢把船头摆正，那几具尸体要碍事就都推到河里。”
船身减轻些撑起来也不费力，杜氏和韦香儿就把尸体推落船，就按薛渭的方法将船渐渐靠过来。
撑得可不算轻松，竹竿扎到水底再拔起来，每次都花了杜氏一身的力气。
看那船家随意两竿就离岸十米，她却足足用了十几竿，才勉强把船靠过来。
但已有四名氐胡骑兵围过来了。
“军马？你是哪里人，哪里偷的军马？”
氐胡本就以步卒为主，骑兵不过几支而已，总数都不过万。
像那黑槊龙骧军全是匈奴人，由苻健直接统领的羽林郎自是氐胡，装扮一眼可知，绝非汉人就是了。
其余各方势力的汉人骑兵，多半都是斥候。就是斥候又怎会出现在此地，还携带大小两个美人。
“朋友相让，他升官做了扬武将军，又打了胜仗，就将战马给我了。”
扬武将军？那不是苻菁吗？苻王派苻菁从轵关向西走河东郡入关中，听闻已攻占长安城。
“你认识扬武将军苻菁？”
薛渭早就暗中握住了双刃矛，等说话间走近的时机，就不回话，一矛刺中问话的氐胡骑兵。
余下三人都惊骇间提槊夹攻，要他偿命。
杜氏和韦香儿紧张得喘不过气，母女抱紧挪到船角，随时准备投河以免受辱。
谁知几下工夫，如砍瓜切菜，薛渭已让那四人全都躺下。
他更是将那四人马上鞍袋身上钱袋所有财物，外加吃食干粮全都搜刮一空，才朝奋骑赶来的氐胡骑兵连射数箭。
离得远了虽未射中人，马倒是中了两箭，纷纷嘶叫乱跑，也吓得那些氐胡骑兵势子一顿。
薛渭马上翻身上船，抓过竹竿，连撑数下，船便快速的离开岸边，朝对岸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