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外,暮色正一寸寸漫进来,将林逸的侧脸染成暗灰色。
他盯着电脑屏幕上的海关冻结通知,“涉嫌关联交易”六个黑体字像淬了毒的针,扎得眼球生疼。
最下方“红月亮国际贸易”的公章红得妖异,竟和今早秦晚别在领口的那枚黄铜徽章上的篆字,在记忆里叠成了一片。
手机在掌心震动时,他的指尖还悬在键盘上——是吴叔的号码。
“吴叔,”林逸按下接听键,喉结动了动,“谁举报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背景音里传来报关单翻动的簌簌声:“星耀资本。他们提交了份两百页的调查报告,把林氏和红月亮近三年的资金往来全扒了,连去年中秋林氏给红月亮物流部送的月饼礼盒都标成‘隐性利益输送’。”
林逸的指节抵着桌沿,骨节泛白。
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突然浮上来——他蹲在被查封的仓库里,看着父亲用西装裹住最后一箱合同,雨水顺着屋檐砸在纸箱上,洇开的墨迹像道流脓的伤口。
当时父亲说:“有人要断林家的根,这根,是信誉。”
“十年前的事,终于找上门了。”他低声说,尾音裹着冰碴。
同一时间,秦晚正站在红月亮旧档案库的落地窗前。
老式档案柜的檀木味混着灰尘,在她鼻尖萦绕成某种熟悉的刺痛。
阿美抱着一沓复印资料推门进来时,她刚翻到2013年11月的运输单——那是红月亮在东南亚港口最辉煌的月份,三十七艘货轮的进港记录,每一页都盖着她的亲笔签名章。
“秦总,”阿美把资料放在桌上,发梢还沾着档案库的浮尘,“这是我从吴叔货运调的底单,能证明红月亮和林氏三年前根本没有直接资金往来。但……”她指着资料最上层的A4纸,“这份调查报告的时间线太精准了,刚好卡在红月亮重启海外业务的节点。”
秦晚拿起那张纸。
打印体的“星耀资本专项调查组”几个字,在暖黄的灯光下泛着冷光。
她的指甲轻轻划过“红月亮国际贸易涉嫌非法资本运作”的标题,忽然想起今早别在领口的黄铜徽章——那枚被压在旧书里十年的花,原来有人不仅记得它的模样,还知道该在什么时候碾上一脚。
“有人想让‘红月亮’永远沉在海底。”她放下纸,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的光却亮得刺人。
星耀资本A市总部的会议室里,投影幕布正循环播放着新闻剪辑。
“林氏继承人林逸与姜家前夫人秦晚隐婚”“红月亮国际贸易低调重启”的标题在霍明川镜片上投下冷白的光。
他摘下眼镜,用丝绒布慢条斯理擦拭着,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十年前,红月亮让我父亲的航运公司破产;三年前,林氏截胡了我们在东南亚的港口项目。现在他们捆成了一根绳?正好,我要让这根绳,勒死彼此。”
他将一份文件拍在桌上,封皮“海外账户冻结申请”几个字被拍得翘起一角:“先让海关扣住他们的货轮,再通过商务部查他们的税务——红月亮当年的批文有问题,林氏的资金链有漏洞,等他们焦头烂额时,姜家那20%的股份,就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会议室的落地钟敲响七下时,林逸的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刘律师的号码跳出来时,他正站在秦晚的档案库门口,看她将那沓运输单按日期重新码齐。
“林总,”刘律师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静,却藏不住紧绷,“星耀资本今早通过暗盘收购了姜家20%的股份,现在正在联合小股东推动董事会改组。姜若雪的位置坐不稳,他们下一步,可能要动姜家手里的林氏质押股份。”
林逸的后背抵上冰凉的门框。
他转头看向秦晚,她正低头整理资料,发顶的碎发在灯光下泛着暖金,像当年港口的细沙。
可当她抬起眼时,眼底的锋芒却让他想起暴雨天的海——看似平静,底下全是暗礁。
“看来这场不是偶发打击,是蓄意围剿。”林逸把手机按在耳边,目光与秦晚相撞。
秦晚将最后一份运输单放进文件夹,指腹重重压在“红月亮”的烫金logo上:“他们要的是红月亮的命,而红月亮和林氏现在绑在一起。稳住红月亮,林氏才有喘气的机会;红月亮要是沉了……”她没说完,可林逸懂——林氏本就脆弱的资金链,会被彻底撕成碎片。
办公室的座机突然响起,刺耳的铃声惊得阿美手里的资料掉了两张。
秦晚弯腰捡起时,瞥见电脑屏幕弹出新邮件提示,发件人是“ZYD”——周调研员的缩写。
邮件内容很短:“当年港口批文的电子存档找到了,需当面交接。老地方,晚八点。”
秦晚直起身子,指节捏得发白。
她看向林逸,后者已经走到她身边,盯着屏幕上的字,喉结动了动:“周调研员?”
“十年前帮我截下批文原件的人。”秦晚抓起西装外套,“他说要当面交接,说明东西很重要,也很危险。”
林逸的手机在这时亮了,是吴叔的消息:“海关那边有松动,需要红月亮的批文原件做凭证。”
“我们必须今晚拿到批文。”秦晚扯了扯领口的黄铜徽章,那枚旧物在西装上晃出一道光,“否则明天海关的冻结令就会正式生效,红月亮的货轮会被扣,海外账户会被封,所有合作方都会撤资……”
“我去联系吴叔,让他准备好报关单和运输底单。”林逸打断她,手指快速在手机上按出一串号码,“你去见周调研员,记住——”他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西装面料传来,“不管发生什么,安全第一。”
秦晚望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笑了:“当年在港口被保镖推搡时,我也这么告诉自己。后来我捡回了半箱单据,和这枚徽章。”她晃了晃领口的旧物,“现在,我要捡回属于红月亮的一切。”
夜色彻底降临时,秦晚站在老城区的巷口。
路灯在青石板上投下昏黄的光,前面那家“春和”茶馆的招牌在风里晃着,门帘被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摸了摸内袋里的黄铜徽章,深吸一口气,抬脚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