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零七分，阿杰拇指按下加密对讲机的发射键时，海平线上七艘货轮同时转向。
红月旗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七把插进黑暗的利刃——那是秦晚旧部分布在马六甲航道的先遣队。
“所有挂红月亮旗的船只，立即截停姜家名下的集装箱。”他嗓音压得很低，尾音却裹着锐不可当的狠劲。
驾驶舱里，吴叔布满老茧的手在导航屏上快速划动，二十七个绿色光点正从不同方向朝姜家货轮的定位坐标聚拢，像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同一时间，距离港口三公里的废弃码头，姜明宇的皮鞋跟卡在锈迹斑斑的钢板缝隙里。
他踉跄着拽出脚，西装后背全被冷汗浸透，手机还攥在手里——姜老爷子那条“去自首”的短信刺得他视网膜生疼。
“想跑？”
阴恻恻的女声从身后传来。
姜明宇猛地转身，看见秦晚倚着集装箱站着，月光在她耳垂的碎钻耳钉上折射出冷光。
她右手举着台平板，屏幕里跳动的画面让他血液瞬间结冰：地下仓库的监控画面里，穿白大褂的人正将一箱箱抗癌药倒进粉碎机，药盒上的批号与他走私货柜里的过期疫苗完全一致。
“你怎么会有这个——”他喉结滚动，摸到后腰的枪套。
“姜家药厂的安保系统三年前就被我替换成了旧部的监控。”秦晚指尖划过平板，画面切到仓库角落的摄像头，“他们连销毁时擦汗的动作都拍下来了。”她抬眼，目光像刀尖戳进他心脏，“包括你上周三凌晨两点，用私人游艇在公海接应冷藏箱的画面。”
姜明宇的手在枪柄上收紧。
他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撞在集装箱铁皮上，混着远处货轮的汽笛声。
突然，头顶传来重物落水的闷响——阿杰在货轮甲板上弯腰抓起防水箱边缘，肌肉在短袖下绷成铁线，松手时防水箱砸开海面，溅起的水花里，半截印着姜家标志的医疗箱露了出来。
“那是你游艇上周在公海接应的冷藏箱吧？”阿杰的声音通过秦晚的扩音器炸响，“里面的疫苗温度记录仪显示，在海上漂了七十二小时才靠岸。”
姜明宇的枪“当啷”掉在地上。
他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集装箱，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你们查不到最终流向......查不到......”
“需要我帮你回忆？”林逸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他握着那份旧部名单，指节在纸页上敲出规律的声响，“吴叔的旧部里，有二十三家物流企业本季度给林氏的折扣，足够买断你那点走私生意的利润。”他走到秦晚身侧，目光像淬了冰的刀，“更别说，他们愿意出庭作证，指认你胁迫他们伪造运输单据。”
姜明宇突然笑了，笑得眼角泛出泪：“十年前......十年前你爸的贸易队也是这么被我爸搞垮的！”他踉跄着扑向秦晚，“你以为拿到这些就能翻案？
那盒子里的东西——“
“盒子？”秦晚打断他，声音陡然冷下去。
远处传来货轮靠岸的鸣笛。
吴叔裹着海风走进码头，手里捧着个锈迹斑斑的金属盒。
他布满皱纹的手在发抖，指腹反复摩挲盒盖上的划痕：“小姐，这是您父亲临终前托付给我的。
他说......说等红月旗再升起来的时候，要亲手交给您。“
秦晚的呼吸顿住。
她接过金属盒，锈迹蹭在掌心，像一道暗红的印记。
盒盖打开的瞬间，泛黄的贸易协议纸页发出脆响——十年前那场让秦家贸易队破产的港口股权纠纷，甲方签字栏里的“姜”字墨迹未干，后面附着的补充条款写着：“制造财务漏洞，迫使秦氏退出竞争。”
“爸......”她喉咙发紧，指尖轻轻抚过协议上父亲的签名。
十年前的暴雨、父亲咳血的脸、姜家律师冷笑的“商业手段”，突然在眼前闪回。
但这次，她没有像当年那样躲在楼梯间发抖，而是感觉到身侧传来温热的温度——林逸的手覆在她手背，指腹轻轻摩挲她发颤的虎口。
“朝阳要升起来了。”吴叔抬头望向天际，鱼肚白正漫过云层。
秦晚捏紧金属盒，盒底的锈渣簌簌落在她脚边。
她望着逐渐亮堂的天空，听见林逸在耳边低问：“现在看？”
“等阳光最烈的时候。”她摇头，指甲深深掐进盒身，目光扫过被押上警车的姜明宇，扫过远处插着红月旗的货轮，最后落在自己与林逸交叠的手上，“那时候，所有见不得光的东西......”她顿了顿，唇角扬起冷硬的弧度，“都会被晒得干干净净。”
凌晨五点十七分，秦晚站在林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落地窗前。
金属盒被她放在会议桌上，锈迹在檀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暗斑。
她望着楼下逐渐苏醒的城市，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盒盖——那里刻着父亲当年的船号，早被岁月磨得模糊。
门被轻轻推开。
林逸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带着杯刚泡的茶，热气漫过她后颈：“吴叔说，盒里还有份股权委托书。”
秦晚的手指停住。
她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看见眼底翻涌的暗潮，像极了十年前父亲临终前说的那句话：“晚晚，红月落的时候，是为了更亮地升起。”
她伸手握住盒盖，金属凉意透过掌心窜进心脏。
楼下，第一缕朝阳正漫过城市天际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