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庭的穹顶吊灯在晨光里泛着冷白的光,旁听席后排传来交头接耳的嗡嗡声。
林逸站在原告席前,指节捏着那份海关报关单的边缘,纸张发出细微的脆响。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像十年前父亲在病房里攥着他的手说“商道即人道”时那样,一下一下撞着肋骨。
“审判长,”他向前半步,将文件拍在橡木桌上,“这是上个月海关截获的走私药品清单。”投影仪蓝光亮起,报关单上的药品批号在大屏幕上放大,“而姜家三年前指控我父亲‘商业过失致死’的那批抗癌药,用的正是同一组批号。”
旁听席炸开了锅。
姜若雪坐在被告席上,原本精心打理的卷发乱成一团,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指甲深深抠进椅缝里。
她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你胡说!
林氏当年提供的仿制药——“
“仿制药?”秦晚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从原告席另一侧响起。
她今天穿了件墨绿真丝西装,胸针是只振翅的蝴蝶,正是林逸领口那枚的配对款,“陈姨,把上周在姜家药厂拍到的视频传上来。”
后排的陈姨应了一声,投影仪画面切换。
监控录像里,姜若雪正站在销毁车间,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踢翻药箱,白大褂下的裙摆沾着药粉:“把带林氏商标的正品全碾碎!
他们想嫁祸给仿制药?
做梦!“她抓起一瓶药砸向墙面,玻璃碎裂声在法庭里格外清晰。
“啪!”法槌落下,审判长的脸沉得能滴出水,“姜若雪女士,你方是否需要解释?”
姜若雪的脸白得像张纸,她猛地扑向投影仪,却被法警按住肩膀。“那是......那是意外!”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只是帮忙处理库存——”
“处理库存会用碎纸机碾碎药品监管码?”秦晚翻开另一份文件,“姜家药厂近三年销毁记录显示,被碾碎的监管码对应药品,恰好是林氏当年通过正规渠道供给医院的正品。”她抬眼看向审判席,“也就是说,真正导致患者死亡的过期药,是姜家替换了林氏正品后,故意流通到市场的走私货。”
法庭里的喧哗声几乎要掀翻穹顶。
林逸盯着姜若雪颤抖的后背,突然想起三年前退婚宴上,她也是这样用涂着红指甲的手把戒指扔在他脚边,说“林氏都要破产了,你拿什么娶我”。
那时他攥着破碎的戒指,连反驳的力气都没有;现在他看着她被法警按回座位,喉结动了动,终究没说话。
“休庭三十分钟。”审判长敲了敲法槌,目光扫过原告席,“相关证据请尽快整理。”
法警开始清场时,林逸的手腕被人拽住。
秦晚的指尖带着凉意,却攥得很紧:“跟我来。”她拉着他穿过走廊,推开楼梯间的防火门。
“你早就知道父亲的死不是意外?”林逸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声音发紧。
楼梯间的声控灯随着动静亮起,照见她眼尾淡淡的细纹,“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晚没抽回手。
她从西装内袋摸出一张泛黄的传票,塞进林逸胸前的口袋:“当年你父亲修改股权协议那天,我父亲在病房外听到姜家医生的电话。”她仰头看他,瞳孔里映着暖黄的灯光,“医生说’老林头要是醒了,当年那批药的事就瞒不住‘。
我父亲是护工,第二天就被姜家辞退了——但他把录音存进了老手机,上周我在旧物市场找到的。“
林逸的手指隔着衬衫触到那张传票,烫得几乎要缩回。
他想起昨夜秦晚给他发的定位是医院车库,想起小桃传来的姜家二叔受贿账本,突然明白她为什么总在深夜看东南亚的物流数据——她早就在织一张网,等姜家自己撞进来。
“叮——”楼梯间的声控灯熄灭了。
黑暗里,秦晚的呼吸扫过他耳垂:“现在知道,还来得及吗?”
“永远来得及。”林逸哑着嗓子,把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你织网的时候,我在磨剑。
现在剑快了,网也密了。“
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吴叔的大嗓门先撞进楼梯间:“林少!
秦总!“他推开门,脸上的皱纹都堆成了笑,”东南亚二十三家物流公司的车队把法院围了!
他们说要集体声明,终止和姜家的合作——姜家那批走私药能运到国内,全靠他们给的假报关单!“
陈姨跟在吴叔身后,怀里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花瓣上还沾着水珠:“张总夫人刚给我发消息!
她拿到乳腺癌新药的临床试验批文了——用的就是你们截获的走私药成分!
那些被姜家替换掉的正品,本来就能救她!“
秦晚笑了,眼尾的细纹舒展成月牙。
林逸看着她的笑,突然想起那枚蝴蝶胸针——十年前在东南亚港口,她就是带着这样的笑谈下第一条贸易线;二十年前在姜家宴会上,她也是带着这样的笑,把被踩碎的尊严拾起来,藏进西装内袋。
庭审重新开始时,姜家的律师已经换了三拨。
当审判长宣布“林氏集团无过失,姜氏集团涉嫌走私、故意销毁证据等罪名成立”时,姜若雪突然尖叫着冲过来,指甲划破了林逸的手背。
法警上前制住她时,她盯着秦晚的胸针,突然笑了:“你以为赢了?
陆明轩的人——“
“带下去。”审判长皱眉。
深夜,林氏顶楼办公室的落地窗外,霓虹灯在雨幕里晕成模糊的色块。
秦晚把一份股权协议推到林逸面前,墨迹未干的“秦晚”两个字在台灯下泛着光:“原本说好了一年契约,现在半年不到,林氏复牌,姜家垮了。”她的指尖掠过协议边缘,“提前终止吧。”
林逸没接。
他伸手按住文件,另一只手从抽屉里拿出个牛皮纸袋:“我查了吴叔这三年的采购记录。”他抽出一张药方,“你用的靶向药,国内没批文,国外断供——吴叔每个月都要去黑市,用林氏的古董花瓶换。”他抬头看她,喉结动了动,“为什么不告诉我?”
秦晚的手指顿在协议上。
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
她猛地拽住林逸的手腕冲向窗边——顶楼平台上,几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正举着枪,为首的是陆明轩的贴身保镖。
“是姜若雪通风报信。”秦晚的声音沉下来,“他们要......”
“叮——”办公室电话响起。
吴叔的声音带着杂音:“林少!
东南亚的陈总说,他在公海截了艘货轮,货柜里全是......“
“先处理眼前的。”林逸拉过秦晚躲在桌后,摸出手机拨了110,“你信我吗?”
秦晚看着他眼里的光,突然笑了。她摸出胸针别在他领口:“信。”
次日清晨,林氏顶楼会议室的百叶窗被拉开,阳光落在那份跨境物流合同上。
姜明宇的手刚搭在林逸肩膀——
“林总,东南亚二十三家物流的代表到了。”助理敲门。
林逸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秦晚,她正垂眸翻合同,蝴蝶胸针在晨光里闪着暖光。
他突然明白,所谓契约,从来不是纸面上的字。
(下章预告:当陆明轩的保镖逼近顶楼,秦晚藏在胸针里的微型定位器突然震动——而此刻的林氏会议室,一份能让姜家彻底翻船的新证据,正随着东南亚物流代表的公文包,被推进门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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