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麋威:“还要等地冻干一些?”

“对,但不仅如此。”潘濬北望道。

“须知土地泥泞湿滑,不但人马难行。”

“更因难行而必然导致前后脱节,阵型松散。”

“一有不慎,就有被敌军分而击之的危险。”

“而为了避免这种危险,反过来又要主动放缓行军速度……”

麋威越听越头疼,直接道:“先生就说要多久才能回来吧?”

潘濬:“少则五天,多则十日。”

“若天公不作美,明后几日有雨,归期还要延后的。”

“还要等五到十天啊……”麋威揉了揉发胀的额角。

“先生认为城中还能再守五日吗?”

潘濬捻了捻须,道:“以城内外双方军力对比,守五天原本不难。”

“但孙氏此番背弃盟约,势必倾力来攻,吕陆应该是其前锋。”

“怕只怕孙仲谋大军一到,关将军又来不及渡河,未必敢让大军轻易陷入泥沼之中。”

麋威闻言一怔,讷讷道:

“那岂不是说江陵已经成了无援孤城,只能枯等两边大军分出胜负?”

潘濬捻须摇头不语。

麋威初时不解,凝目一想,便恍然惊出一身冷汗。

且说。

江陵之所以能在敌军围城之下坚持到现在。

北二南三的战略防御体系自然功不可没。

关平廖化的及时增援更是必不可少。

但归根结底,还是城中大部分人相信关羽能及时回援。

在此基础上,麋威加以操弄,这才暂时整饬出一个勉强称得上众志成城的局面。

所谓相信“相信”的力量。

可如今……

关羽主力被阻隔在江陵东北那片湿地之外。

孙权大军却能顺畅无阻北上江陵,配合吕陆两部锁城。

此消彼长。

这个节骨眼上,城中各家还会跟过去几天那样安分吗?

别忘了麋威先前给各家搞“优化”的时候,有一个重要前提的:

关羽孙权各据一城,隔江对峙,势均力敌!

若今后势不均力不敌。

谁敢保证这些人还会积极配合守城?

一日之间,局势再度反复。

当此之际。

关兴重伤不起。

关平廖化被大水隔绝在外。

关羽主力的归期,仍难以预计。

一时间,麋威发现自己这个一直想抱大腿的人。

竟成了左右一城一郡一州前途命运的关键。

就很难绷!

“先生,此局该如何破?”

麋威看向潘濬。

潘濬这次倒没再迟疑,脱口而出:

“你虽然羞辱了虞仲翔,但毕竟各为其主。”

“孙仲谋既能为江东之主,想来绝非气量狭隘之人。”

“你年少且聪慧,有我和你仲父作保,将来在孙氏麾下未必没有好前途!”

麋威愣了足足十息,才确信潘濬不是在阴阳怪气,或者忽悠自己。

一时哭笑不得。

一方面,这老登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身法灵活,忠奸两便。

但另一方面,却难得在跳奸之余,有真心考虑过自己这个弟子的前途?

麋威心不禁有一点点感动。

然后果断拒绝:

“好叫先生知晓,我父子与汉中王曾共患难,也曾同富贵,早就君臣一体。”

“弟子若另投别主,是为不忠不孝,徒惹天下人发笑。”

“投孙的话,请先生不要再说了!”

潘濬似乎早有所料,只是遗憾一叹,便道:

“你自己心里清楚,此战关键,一在关将军能不能及时回来,二在城中人心能不能稳固。”

“眼下陆逊借助天地之威,阻隔了援军,已经无可奈何。”

“唯一稍可着力之处便是稳定人心而已。”

“此事我也没有更好办法,只能保证跟我相熟的几家不会趁机作乱。”

麋威想了想,确实也只能这样,便拜谢离去。

然而回到府中,一想到局势急转直下。

还有陆逊在前世记忆中的赫赫凶名。

辗转了一个时辰。

终究难以入眠。

干脆披星出门,再次登上了东北角的望楼。

今夜星空依旧璀璨。

但北郊两河之间那片湿地却黑乎乎一片。

倒是陆逊大营灯火通明。

经过一个白天营建,规模比昨日扩大了一圈。

不但稳稳咬住了路白湖半截北岸,更往北延伸到距离扬水南堤不到一里的地方。

看样子,陆逊是打算将这座营寨与扬水上的浮桥连接上。

以建立一个南接荒谷三湖,北跨扬水的庞大阻击阵地。

一旦建成,今后向东可以阻击关羽主力回归,往西则可以协助南边的吕蒙夹击江陵。

当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麋威看得意兴阑珊,回头见詹思服一脸昏昏欲睡,故作遗憾状:

“詹君啊,你若是南中孟获那般悍将该多好!”

“这样你就能替我去夜袭陆逊,破他大营了!”

詹思服闻言登时惊醒。

然后不出所料,露出一副听到“你去把唐僧师徒除掉”的微妙表情。

麋威本就是心情压抑之下的一时恶趣味,笑笑便了。

可对于已经认主的詹思服而言,却在错愕之后。

迅速理解为主上在考校他的能力。

竟真的严肃思考起夜袭敌营的问题。

当然了,他到底是个山里走出来的文盲,除了自负一身勇力,哪懂什么兵法计谋。

思量想去,却只得一个“不如咱们也掘了路白湖堤淹了陆逊大营”的建议。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陆逊不是战场初哥,既然选择倚湖立寨,怎会不考虑地势高低和湖堤厚薄的问题。

想要掘湖堤,必先进入敌营,然后祈祷敌方数千人都是小聋瞎……想想就可笑。

不过麋威没有笑,而是带着鼓励的语气问道:

“詹君估计掘堤要用多长时间?”

詹思服低头认真思索一阵,道:

“若无敌军骚扰,两个时辰足矣!”

“这么快?”麋威有些不信。

须知陆逊之前还挖了一整夜呢!

詹思服挠了挠鬓发,道:

“不瞒郎君,我其实也不懂这里面的门道,不过是平时跟城中工匠闲聊时听来的。”

麋威这才点点头,但仍觉得这个速度有些匪夷所思。

詹思服见状,自告奋勇去找工匠来问话。

麋威自无不可。

不多时,詹思服将一个须发稀疏的老工匠带来。

麋威一时也不知该问什么,就让对方分享一下经历。

老工匠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鸡毛蒜皮的事。

而麋威前世毕竟没有工科背景,听得那叫一个昏昏欲睡。

詹思服见状忙道:“老丈,你不如说说城下的敌营修得如何,可有破绽?”

老工匠嗤声道:“你这南蛮啥都不懂!堤坝和营垒,一者防水,一者防人,能是一回事吗?”

詹思服顿时面色涨红。

“术业有专攻,詹君不懂本属寻常,无妨。”

麋威安慰一声,又对老工匠道:

“老丈,詹君不是什么南蛮,而是太守亲自征辟的郡吏,请你放尊重一些。”

老工匠连道不敢。

詹思服则面露感激。

麋威又道:“既然老丈更擅长防水,不如说说下方这座敌营是如何防水的?我正好学习一下,指不定将来能用上。”

老工匠闻言稍作沉吟,道:

“非要说这敌营吧,倒也着实有些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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