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七年,六月二十四日。
子时三刻(23点45分)。
北京城。
西北外郊三十里处。
此刻这片原野上正驻扎着一支大军。
只见,这支大军所扎营地壕深垒高,栅栏、围墙一应俱全,鹿角拒马密布,寨门曲折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队和暗哨各司其职。
整座大营层层设防,环环相扣,端的是固若金汤。
另外,此刻营内无人喧哗,兵器物各归其位,士兵行止有度,令行禁止,一派肃然整饬之象。
任谁看了这景象,都会称赞一声——强军。
而那中军大纛上被风吹的猎猎作响的白色旗帜,证明了这支大军的归属。
满洲,正白旗。
中军帅帐中。
此刻的多尔衮还没睡下,他正盯着桌上的地图仔细查看,似是生怕漏掉了地图上的任何一个细节。
突然,帅帐外出现异响。
多尔衮听闻,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这么晚了,中军出现异动,可不是什么好事。
“韩岱。”
多尔衮唤了一声。
下一秒,守在帐外的韩岱掀开帐帘走了进来。
“主子。”
“帐外发生何事?”
“目前还不知晓,我已经命人去查看了。”
听闻这话,多尔衮眉头微皱,不过他也没有说什么,毕竟韩岱一直在帐外候着,显然是和他一样,也是刚刚听到那异响,
不过很快,有人进帐禀告。
“报,洪承畴洪大人携十二骑回营。”
听闻这话,多尔衮蹭的一下子站了起来,然后眼眸微眯,问道:“你说什么?”
“回主子话,我说洪承畴洪大人回来了。”那传令兵以为多尔衮是想确认一下是谁回来的,毕竟一直有传闻,洪承畴已经死了。
“我是问你,他带多少人回来了?”
传令兵听闻,明显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开口回答:“十二骑,都是我们满洲将士。”
听闻这话,多尔衮手抖了一下,十二骑,如果加上洪承畴的话,那刚好是十三骑,跟他梦到的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回来的人不是济尔哈朗,而是洪承畴。
但纵使是这样,也非常可怕了,因为他的梦应验了。
“究竟是巧合,还是……。”多尔衮思绪紊乱。
不过,多尔衮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摒弃心中杂念,随后让传令兵把洪承畴等人带过来。
很快,帐中多出了十二人。
见礼后,多尔衮率先问道:“洪大人,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洪承畴听闻,并未有所紧张,显然他心中早已有了腹稿。
很快,他将自己在大同城被俘,然后“宁死不屈”被阿克敦等人救下,以及后面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
听了洪承畴的话,多尔衮面露古怪之色。
心想:“这洪承畴的命是真大啊,落入敌军手中还能逃出来,跟着济尔哈朗冲阵也没被炮打死。”
至于洪承畴说的话是真是假,多尔衮倒是没有怀疑,毕竟所有的事情都有他满洲儿郎作证,做不得假。
“洪大人,你说济尔哈朗让你带话给我?”
洪承畴说完,多尔衮抓住重点,开口询问。
洪承畴听闻,点了点头,回答道:“是的睿亲王,郑亲王让我给您带话,说让您小心一点姜建勋,对付姜建勋,必须毕其功于一役,否则我满清很有可能要再次退回关外。”
至于退回白山黑水间的话他自然没说,说了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
听闻这话,多尔衮眉头微皱,他沉默半晌,良久过后这才开口:“洪大人,你把大同之战和昌平之战的详细经过,原原本本的给我说一遍。”
洪承畴听闻,点了点头,开始叙述起来:“大同之战,要从我派去城内的细作冒死传递消息开始说起……。”
洪承畴自然没有隐瞒,他也没必要隐瞒,所有的事情他都全部说了出来,这其中包括但不限于江建勋的勇武、叶辰和济尔哈朗的临阵决断、反叛士兵的战力等等。
听了洪承畴的话,多尔衮眉头越皱越紧,在他看来,不说叶辰,济尔哈朗的决定肯定是没有大问题的,但是结局怎会变成如此。
仅仅一天,一天时间济尔哈朗就败了。
还有,反叛士兵战力强悍是个什么鬼?
不应该是反叛士兵士气低迷,战力低下,然后一冲就溃吗?
而且,这群人还是刚刚被俘的士兵,其中还有他满洲儿郎。
多尔衮很难想象,这短短不到一天的时间,这群俘虏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如此模样。
除非洪承畴说谎了。
可是看样子也不像啊。
这一切的一切,多尔衮都需要时间来消化。
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场中气氛瞬间变得诡异。
不知过了多久,多尔衮回过神来,他看向场中众人,最后目光落在洪承畴身上,开口说道:“洪大人,你下去休息吧,这次回北京城,还需要你将这事原原本本的说给英亲王他们听。”
“臣明白,臣告退。”
说完,洪承畴后退两步,然后转身离开大帐。
阿克敦等人见状,也要离开,不过却是被多尔衮叫住了。
良久过后,多尔衮开口说道:“你们说,洪承畴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最终多尔衮还是对洪承畴的话产生了怀疑,需要找这些满洲儿郎确认一番。
阿克敦等人听闻,面面相觑一番,最终还是阿克敦站出来说道:“回禀睿亲王,洪大人说的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我等都是亲眼所见。”
这话一出,多尔衮凝眉注视阿克敦,他在想,这些人是不是收了洪承畴的好处,但是转眼一想,现在的洪承畴好像也没什么能给这些人的,于是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而见阿克敦站在那里不卑不亢,多尔衮甚为意外。
“你是叶臣的护军巴牙喇?”
“是,我等四人都是。”
阿克敦话落,他身后达尔汗三人站了出来。
“武力如何?”
“绝对不输韩统领。”
这回答让多尔衮甚是意外,一旁的韩岱听闻,只是瞥了阿克敦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反应过来的多尔衮只是轻笑一声,没说什么,只是让人带阿克敦几人下去,看那样子,显然是不信的。
在多尔衮看来,韩岱是谁,这可是他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军统领,是他正白旗护军巴牙喇中最精锐的,对面一个小小的正黄旗护军巴牙喇竟然敢口出这等狂言,自然是不信的。
而阿克敦见状,顿时急了,开口说道:“不信可以比比。”
如今有这么好的机会往上爬,他自然着急,毕竟只有身居高位,才能做更多的事。
多尔衮听闻,不由得多看了阿克敦一眼,想了一下,看向韩岱,淡淡说道:“下手轻一点。”
“是,主子。”
说罢,韩岱活动了一下手腕,然后缓步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