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一声,仓库门板径直倒地。
激起阵阵扬尘。
兴高采烈获救的宁家护院们出门看到柳观都是一阵诧异,旋即扭头向林越秋齐齐道谢:
“林捕快大义!”
“林捕快大义!”
林越秋却不似平常的爽朗热切,俏脸微红,露出一口洁白贝齿却支支吾吾,反而扭头望向小柳夫子。
这让宁家护院们看得一头雾水。
看着双手收拢在儒衫衣袖里的小柳夫子,大伙儿总觉得地上空落落的。
他们心里总是觉得,躺在地上流血的,应该是两妖一人才对。
这栖霞县著名人奸柳观怎么没死啊?
谁叫护院们早前在门缝里瞧见来的是小柳夫子之后,都没眼看牛妖和人妖的蝇营狗苟,索性全都闭眼回去静坐着准备接受命运了。
柳观见状却是冲着林越秋和煦一笑:
“林捕快马不停蹄亲赴此地为大伙解围,坦然受了大家的谢意便是。”
他根本不在乎大家怎么看,耳边传来的提示音已经让他彻底颅内高潮:
【击杀凡境牛妖,截获阳寿三十年,转化率四成,获得禄命点数十二点。】
【击杀凡境牛妖,截获阳寿三十八年,转化率四成,获得禄命点数十五点。】
【当前剩余禄命点数:二十七点。】
简单的话语,在林越秋听来却如同恶魔的低语,心中咯噔一声:
坏了,他来真的!
连能为他洗去污名的大好英雄之举也飒然让给自己,
这还不是欲擒故纵?
这还不是攻心之计?
这还不是该死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林越秋,你要清醒一点,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在逢场作戏,他肯定是一早就瞄上你了!
就算是地上躺着的两头牛妖现在立马活过来掐住林越秋的脖子,恐怕也不能像现在这样让她全身毛骨悚然,连脚拇指也扣紧了这般如临大敌。
阿爹说过,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啊!
······
同样被硬控的还有宁相乾。
和护院们不同,他方才紧贴着门板,透过木质松动的孔隙全程目睹了柳观斩落牛头的全过程。
他的心路历程是除了林越秋以外最复杂的。
常年走南闯北,宁相乾自诩有识人之能,这次却着实有些吃不准这位小柳夫子的路数。
宁相乾思前想后,刚刚牛妖提到了和鸦魔交恶,柳观会不会是代表了鸦魔的意思?
如若不然,他一个酒囊饭袋,何以忽然有此突变的实力?
总不能是怡翠阁的花酒喝出格局,喝出境界,喝出了一个“君子豹变”?
我呸!
柳观一年糟蹋的良家女子不知有多少,他也配?
“此人就是你请来的救兵?”
头戴斗笠的黑袍女子从仓库最深处走出,站在门边探出头,好奇地窥视了一眼站在人群外的柳观。
“姑奶奶,你先别动!”宁相乾大惊失色,顾不上失态,赶忙一把将她拉回了墙里。
贵客身份特殊,兹事体大,绝对不能让以性淫好色著称的柳观发现她,否则就难以收拾了。
“我去引开他,你趁机溜回马车上。”
······
宁相乾向柳观躬身作揖:
“柳夫子,此处村舍数间,被牛妖羁押在此的百姓也许不止我们一批。牛妖现已在柳夫子手中伏诛,不如清查村舍,将受难的其他百姓一并释放?”
“有道理。”柳观不由得再次细细打量眼前这位栖霞县知名富户宁老爷。
细眉凤眼显得精干,唇上精心修剪的短须看起来多了几分圆滑世故。
先前和牛妖胆大心细的讨价还价就给柳观留下了颇为深刻的印象。
宁相乾不但胆色过人,为人处事倒也周全。
这点连柳观自己也没有想到。
宁相乾隔着老远朝护院们打了个手势,五名骨干立马整齐列队跟在他身后。
几处村居迅速被排查干净,只剩下了最后一处。
两名猿背蜂腰的护院上前一步,将宁相乾和柳观掩护至身后。
剩下三名护院对过眼神,一拥而上猛地撞开了农家松木门板。
扬尘淡去,阳光照进室内,照现了被困村民的身影。
六个以为人浆洗衣裳为生的民妇,此刻灰头土脸,有两个民妇怀里还抱着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正用惊疑不定的眼神看向门口。
显然是在河边浆洗衣服的时候一伙被牛妖掳来。
又不小心救了几个落难村民,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白捡的好事吗?
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算作善功,给自己涨点禄命点数。
柳观想到了这么开心的事情,免不了天真无邪地露齿一笑。
这笑容看在民妇眼里,就犹如平地惊雷的降世魔神。
民妇齐齐爆发了一阵见鬼般的嘶嚎。
柳观还没从高度紧张的情绪中彻底走出来,就被这群尖叫的栖霞女高音嚎地腿发软、心发毛。
“给我…”
靠前的那位浣衣妇人娥眉微蹙,举手投足颇有风韵,眼神难掩惊惶,几缕秀发从束好的云髻中逸散出,被冷汗粘在白净秀气的脸颊上。
她是认得小柳夫子的,更听说过他惨绝人寰的手段。
她用力抱紧了怀中幼子,又猛然松开,双膝跪地前行几步。
强撑出几分谄笑,刻意把衣领往下拉,青葱玉手却搭上了柳观的小腿,有如绕藤灵蛇,徐徐向上往禁区摸索。
“柳爷,我给您,我当然给您,妾身的贱命实在是不值当柳爷怜惜!只是求您放过我的孩子~”
柳观触电般后撤一步,搞不清这位夫人到底有什么毛病。
心想着,你倒是有意思,占着有点姿色上来就乱摸。
我还没叫你放过我的孩子们,你倒先叫我放过你的孩子?
“给…给我滚”
这叫怎么回事啊?
柳观脸一黑,转头就走,索性把烂摊子留给林越秋和宁相乾。
没有想到前身埋下的雷,在自己转型“栖霞新好市民”的时候一一爆发。
年龄真就不设上限吗你小子?
即便强如柳观能面对生猛牛妖以一敌二闪电击杀,在前身为他准备的铺天盖地的黑锅大礼包面前也只能悻悻转头离开。
黑袍女子掀开车厢碎花布帘子,恰好见到刚刚柳观窘迫无言的一幕,皱起梨涡,嫣然一笑。
······
柳观乘官马同林越秋并驾齐驱在前开道,宁家商队策马紧随其后。
颇为怪异的是,黑袍斗笠女独坐马车中,连宁家的家主宁相乾也策马驱驰在马车前后,竟然像是护卫一般。
不知她究竟是宁家请来的何种贵客。
柳观双目微阖养神,宁相乾却不知何时快马赶至身边,与林越秋将柳观夹在中间。
“柳夫子,宁家上下幸得你援手斩妖,不知当以何等礼数相报?”
宁相乾神色恭敬,眼角余光却一直偷偷打量着柳观的反应。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有些话自己今天要是不主动提,等小柳大人狮子大开口的时候,就再难讨价还价了。
林越秋面无表情,却悄悄对他们的对话上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