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明于青玄学堂担任讲师,这日,要对众人考察《清静经》的记忆————
“陈讲师要考校《清静经》的默写?!”
郑乐曦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如受惊的小鹿,瞬间让后排正偷看窗外飞鸟的陈静顽竖起了耳朵。
“正是,”同桌韩十乐用胳膊肘捅捅他,挤眉弄眼,“陈哥!郑师姐都慌了,咱俩岂不是要完蛋?”
陈静顽得意地晃着脑袋,压低声音:“慌什么?山人自有妙计!待会儿看我眼色行事,包管……”
他话未说完,目光却黏在了郑乐曦身上,只见她似乎慌乱地从书袋里摸索着什么,一本边角微卷、看起来颇有些年头的《清静经》抄本“不小心”滑落在地,正好落在他脚边不远。
“哎呀!”郑乐曦轻呼一声,带着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看向陈静顽,“陈师弟,能劳烦帮我捡一下吗?我……我有些心慌。”
陈静顽心头一荡,虽然这郑乐曦被他那大哥陈静寒说是心思缜密,不容小觑。
但美人相求,岂有不从?
他立刻弯腰,动作麻利地捡起那本经书,入手只觉得纸张有些异样的滑腻。
递过去时,他“不经意”地快速扫了一眼摊开的书页——哈!
正是《清静经》最难背的那几段!字迹清晰工整,简直是天降救星!
“郑师姐客气,”他故作潇洒地将书递还,指尖却“无意”地在书页上多停留了一瞬,将那几行字牢牢刻进脑子里,“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他心中狂喜:真是瞌睡送枕头!郑乐曦这傻姑娘,慌乱中倒便宜了小爷!待会儿默写,就靠这几页救命了!
“万缘皆假,一性惟真。”他脑海中飞速回忆着偷看到的句子,信心爆棚。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嗯,这句简单。
“烦恼妄想,忧苦身心……”对对对!
“常应常静,常清静矣……”稳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父亲赞许的目光和同窗羡慕的眼神,尤其是郑乐曦那惊讶佩服的小表情。
嘿嘿,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让她折服……
“妙啊!”
考校开始,书舍内一片肃静,只闻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
陈静顽胸有成竹,下笔如飞,将“偷”来的句子一字不差地默写在纸上,字迹都透着一股得意劲儿。
“时辰到,停笔。”陈玄明威严的声音响起。
陈静顽志得意满地搁下笔,正准备接受表扬。
却见郑乐曦不慌不忙地起身,走到他案前,伸出纤纤玉指,轻轻在他默写的那页纸上一点。
嗤啦——!
一声轻微的、如同油脂遇火的声响。
陈静顽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刚写下的、墨迹未干的“清静无为”几个大字,如同被投入热水的冰块,迅速变得模糊、溶解、最终化作一团团晕染开的墨渍!整篇默写稿,瞬间变成了一幅抽象的水墨涂鸦!
“啊?!”陈静顽如遭雷击,猛地站起,指着自己面目全非的卷子,脸涨得通红,话都说不利索了:“这…这…怎么回事?!”
“哎呀!”郑乐曦掩口轻呼,眼中却闪烁着促狭如小狐狸般的光芒,一脸“无辜”地看着他,“陈师弟,真是对不住!方才那本旧抄本,是我用祖父遗留的‘显形符水’特意浸润过的。本想试试效果,谁知竟‘不小心’沾到你手上了……这符水遇新墨,便会化之无形……”她眨眨眼,语气充满“歉意”,“师弟方才默写时,手……似乎碰过那书页吧?这可如何是好?师兄默写得那般流畅,想必是胸有成竹,可惜了这墨……”她说着,还惋惜地摇了摇头。
周围的同窗先是目瞪口呆,随即爆发出压抑不住的哄笑声。韩十乐笑得直拍大腿:“哈哈哈!陈哥!你、你‘胸有成竹’的墨宝呢?哈哈哈!”
陈静顽气得浑身发抖,俊脸由红转青再转白,指着郑乐曦“你…你…”了半天,却一个字也憋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皮像着了火,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猛地扯开自己方才碰过书页的衣领,果然在指尖和衣襟内侧发现了几点极其细微、几乎看不见的透明水渍痕迹!
原来从捡书那刻起,他就掉进了这妖女精心设计的陷阱里!
什么美人慌乱求助,全是假的!就是为了让他这“眼尖”的偷看者自投罗网!
“郑、乐、曦!”陈静顽咬牙切齿,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羞恼交加,恨不得立刻把她桌上那盒看起来就很贵的胭脂抢过来扔进池塘。
他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充满戏谑和同情的目光,尤其是郑乐曦那看似无辜实则狡黠得意的眼神,像针一样扎人。
这妖女!心思也太毒了!居然用这种法子整我!
亏我刚才还觉得她慌乱的样子可爱!
她算准了我贪看她,算准了我投机取巧,算准了我会偷看!
什么显形符水,分明是专门对付我的陷阱!
“好…好得很!”陈静顽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翻腾的气血,瞪着郑乐曦,眼神里充满了“你给我等着”的威胁,“郑师姐今日所赐,师弟我……铭记五内!山水有相逢!”
他猛地一甩袖子,带着他那张价值“千金”的墨宝涂鸦,气冲冲地大步走出了书舍,留下身后更加响亮的哄笑声。
郑乐曦看着他那几乎要冒烟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如冰雪初融般清冽又狡黠的微笑。
呵,治不了你那好哥哥还治不了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