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家伙应该不会是天水郡的高玄吧……”
这名琉璃坊的龟公，通过孟为脸上的表情，得出了一个他不愿承认的猜测。
人倒霉起来，喝凉水都会塞牙，
谁能想到这家伙竟然会是高玄？！
如今张修已死，而郑岩千户又去了京城，现在的陇西郡可谓是山中无老虎。
高玄假装没见到龟公脸上的狐疑，而是转头看向那满脸谄媚的家伙。
孟为脸上的肥肉皱在一起，颇像一朵盛开的菊花。
“劳烦你孟大人跟我走一趟北镇抚司。”
孟为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高总旗，近日在下家中老母腿脚不方便，在下只恐是难以从命了，您不妨去我府上咱们喝茶慢慢聊，小的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玄抬手轻拍了孟为肩膀：“可以理解，毕竟忠孝两难全嘛，孟大人的府邸门槛太高，我一个小小的七品总旗，恐怕是会跨过去有些费劲。”
早就认识的二人。
相识之初还是三年前……
当年的孟为，还只是一名替朝廷走盐的贩夫走卒，连一官半职都未曾有。
而高玄当时便已经是锦衣卫的小旗。
也算是小有实权的芝麻官，能管十名锦衣卫。
如果不是当时的高玄，手刃了上一任的天水郡总旗。
面前的孟为想要走到如今这地位。
自然不会像现在这般轻松。
高玄上位总旗职务后。
便开始对孟为盐运一事，提供了不小的帮助，甚至不惜动用天水郡总旗的权力。
让孟为从小小的走卒，也吃上了一份皇粮。
不曾想这孟为。
却走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这算不算是……斗米恩升米仇？
为此就连高玄，都被那些被欺压的百姓一并给骂了，说他和这孟为是蛇鼠一窝……
行走江湖多年的孟为。
自然是能听出高玄言语中的讽刺之意。
但脸上的笑容依旧：“高总旗您可莫要折煞小的了，没有您当年的高抬贵手，哪会有我今日这般光景呢。”
看着变得无比陌生的孟为，高玄心中也并不是很有滋味。
过了良久他才重新开口：“我这次来就问你一件事。”
孟为瞥了一眼呆立当场的龟公。
后者这才回过神来，转身往楼下走去。
眼见四下无人。
孟为这才收敛起脸上的笑容，放松了一会儿面部僵硬的肌肉后，他才低声问道：“高总旗您是想问郑岩的事？”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东西？”
高玄眯起眼睛。
“不知道，就算知道我也不可能说出来。”
高玄对此并不意外。
他盯着孟为身上价值不菲的绸缎长袍，喃喃自语：“谁能想到，曾经那刚与我一同刺杀朝廷命官的孟为，会变成如今这番模样。”
听到这话的孟为，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而高玄思绪也变得飘忽……
三年前穿着草鞋麻衣的孟为，是何等的有少年侠气。
亲眼目睹一名捕快当街欺负穷人。
他便敢拼着脑袋不要，也要仗义执言。
虽然孟为体格子健壮，但还是打不过那训练有素的捕快，没过多久就彻底败下阵来。
当时的他躺在地上，口中淤血喷涌。
明明只需要说句服软的话，或者表明自己是为一名盐运的走卒，那名捕快便会就此作罢。
可当时的孟为，却是对着捕快骂了娘。
“去你妈的！穷人就活该被欺负？！”
就是因为这一句话，
所以高玄才会在当上总旗后，选择给他提供帮助。
……
孟为将嘴里的葡萄籽吐出：“高总旗您这就有些不讲道理了啊，我这也是取之有道。”
他之所以敢说这话。
并不是因为他如何清白。
而是孟为对自己身后的大人物，有着绝对的自信。
同时他也很清楚这高总旗的处事风格，虽然看起来随心所欲，一切都用钱财衡量。
甚至有人把他骂作“加钱居士”。
可孟为心里却十分清楚，面前的高玄比任何人都要讲究原则。
更何况高玄也不是没有调查过他。
不照样还是无功而返？
要是对方真有自己欺压百姓的证据，自己的脑袋早就搬家了。
不过自己毕竟受过那家伙的小恩小惠。
想到这儿，孟为却对这家伙再次开口：“郑岩千户此番入京，是去皇帝陛下面前领赏的，你和他作对……呵呵，你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高玄却说了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你终归不似当年模样了。”
孟为听到这话瞬间握紧了拳头，这就是他最厌恶高玄的地方。
就是这人丝毫不懂得审时度势。
好人有什么用？！
如果自己还是之前那般只会做个好人，他孟为恐怕早就化作一具枯骨！
明明只需要替那些大人物做几件小事，就能获得滔天的富贵。
可他却在遵守那狗屁的“取之有道”。
真是天大的笑话！
怪不得那么久过去了，还是一名从七品的总旗。
而我孟为已经是五品的官员。
话不投机半句多。
高玄留下一句：“等我找到证据，你必死无疑。”便转身离开。
孟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额头上青筋狂跳！
在高玄前脚刚离开，龟公后脚便上来。
“孟大人，那高……”
不等龟公把话说完。
孟为便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后者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的眼冒金星，嘴角也渗出血丝。
孟为尤不解气，又是一脚踹在他脑门上！
“你是不是眼瞎！看见他进来了为什么不与我通风报信！”
龟公感受着脑袋快要被挤爆的痛苦，语气带着惊惧：“小人知错，请大人饶命……”
……
刚走出琉璃坊。
经过乔装打扮的李景川，后脚就跟了上来。
“总旗，那郑岩行事太过谨慎，他早就把张修当作了自己的替罪羊。”
高玄此番大张旗鼓的拜访这座青楼，自然不会是专程来找孟为。
而是为了吸引视线，让李景川能潜伏入内，找出琉璃坊与郑岩勾结的证据。
高玄丝毫没有意外。
一个三十岁出头，就能当上副千户的家伙，肯定不会是蠢材。
高玄回头看了眼身后的青楼牌坊。
对着李景川下达了命令：“既然查出了证据，那就该杀的杀。”
“总旗这……”李景川面露犹豫之色。
“先斩后奏，皇权特许。”高玄眯起眼睛看向“琉璃坊”三个字，语气淡然道。
“是！总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