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子把借盐引的事一说，场面瞬间逆转。
从传统文臣的角度来说，太子想增发盐引，或是改革晒盐之法，不符合儒家的中庸之道，是不可接受的。
但如果是靠威胁皇亲国戚去“拆借”盐引，借此来打压京中权贵以“支兑残盐”为名义占窝，那就是另一种说法。
不等李东阳三人表态，朱祐樘便亲自下场做了决定：“东宫，如果你能以此所提的几条建议，在五日之内凑出军饷，朕便应允你，由京营、居庸关等处发调兵马，协同宣府应战。否则……”
“儿臣明白，不用五天，三天便好。”朱厚照道，“事不宜迟，儿臣这两天会加紧办事。绝不会让父皇失望。”
“嗯。”朱祐樘点头，再看李东阳他们。
眼神中也多了几分婉转商议之意。
太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就算你们心中有意见，能否也给病重的朕一点面子？
先做一下妥协，把这件事给落实？
……
……
三大臣告退。
朱厚照也兴冲冲回去准备“借盐引”，想到能出宫外，还能以自己的想法去折腾，他别提有多兴奋。
至于朱祐樘这边，也因为白天的几次召见外臣，显得心力交瘁。
他在戴义搀扶下，回到床榻上躺下来。
“陛下。”
戴义和宁瑾还立在那，脸色已说明，他们满怀心事。
朱祐樘道：“最近詹事府中人，有去给太子授课吗？”
戴义明白，皇帝这是在求证，谁在暗地里给太子出谋划策。
以太子的见识和能力，就算聪颖，对朝中事务的了解也做不到面面俱到，能把所有事串联，短时间内给太子出谋划策，太子背后一定是有“高人”。
而皇帝首先想到的，就是一众东宫讲官。
戴义道：“天热了，春讲已结束，最近东宫几位先生都未曾入宫。平常伴随太子的，都是一众长随，还有……”
没说是谁，但皇帝那边已经在点头表示会意。
太子第一道奏疏其实已经说明问题。
东宫讲官是不可能借助所谓的谶言和玄机去说事，而太子预测半个月后鞑靼人来犯，且在二十天后，会有一场大的雨雹天气，这很符合之前刘昀一系列举止动作。
“是何来头？”朱祐樘再问。
虽是半截话，戴义却明白，就是在问刘昀的来历。
皇帝之前已让他找东厂去详查。
戴义再道：“乃陕西一童生，县、府两考已过，院试没过，到京来投奔叔叔刘瑾，尚未婚配。上有父兄，下有妹，其过往是否有离奇经历，尚未得知，到京后教几个东宫长随子侄读书，规行矩步。”
想了想，戴义又补充道，“身家清白。”
“嗯。”朱祐樘点头。
他似乎对这个调查结果还算满意。
戴义请示道：“那陛下，查案的事，是否另行派人？”
朱祐樘道：“太子有所请，就让刘瑾叔侄协同，另从内帑拨银三万两，适当时候交给太子。”
“奴婢明白。”戴义一听就会意。
当皇帝的，眼见儿子这么有本事，都把外臣给说服，那能不帮衬儿子一把？
当然，如果今天朱厚照的表现不尽人意，那皇帝不训斥就算好的，更不会有锦上添花。
……
……
朱厚照在兴奋中回到了端敬殿，回来后往那一座，俨然天地之间唯吾独尊，志得意满心气都飞到天上去。
“刘先生、刘伴伴，过来过来，我有好消息告知！”
朱厚照上来就招呼所有人，当然最大的功臣刘昀，眼下是非要好好奖赏的。
刘瑾走过去，好奇问道：“太子殿下，事成了？”
“是啊，刘先生呢？”朱厚照四下张望，“还在御药房是吗？把人叫来啊。好消息，要当面讲。”
刘瑾道：“奴婢的侄儿，已经先回去了。”
“回去了？”朱厚照当即蹦起来，“回哪了？”
刚觉得这位刘先生不可或缺，人就跑了？朱厚照会突然有种孤立无援，被打回原形的感觉。
刘瑾解释道：“他入宫已有两日，在宫里不方便，这不今晚御药已备好，他先出宫回府上去做休整，明儿个一早便回宫来。”
朱厚照显得很急切道：“出什么宫？不就是休整吗？直接留在东宫，晚上跟我一起睡也行。”
“……”刘瑾一时无语。
旁边张永等人听了，也都带着羡慕嫉妒恨。
太子这是在皇帝那扬眉吐了多大的气，能得意成这样？
都要拉刘瑾的侄子同寝？
这待遇，没谁了。
张永道：“殿下，是有何喜事吗？”
“是啊，刘先生跟我说的事，父皇准允了，李阁老和户部韩尚书都在，你们是不知道啊，我按照他所说的，步步为营，把事一点点提出来之后，那群人的苦瓜脸……我看着就解气。”
朱厚照越说越兴奋，“对了刘伴伴，父皇已下旨，升你侄子为锦衣卫百户，这两天协同我去查案，今晚我就想出宫。”
“太子殿下，急不得。”张永提醒道，“马上就要日落，此时出去，怕是赶不及回来。”
朱厚照瞄他一眼，好似在说，本宫要的就是夜不归宿，你不知道吗？
高凤凑上前问道：“陛下知晓后，会怪责的。”
朱厚照趾高气扬道：“我在父皇面前是做了保证，三天之内，要把军饷凑齐，现在不办，非得先耽搁六七个时辰？
把徐宏叫来，跟他说，今晚我就要去审案。”
刘瑾道：“太子殿下，入夜之后，办事也不方便，让奴婢先替您打个前站，您看？”
“夜里办事不方便吗？”朱厚照一时被唬住。
刘瑾赶紧道：“这入夜之后，京师各处都很冷清，路上都没人，黑灯瞎火的，倒也是无趣，还不如等明日奴婢再陪您出宫。如果是有提审等事，让奴婢和侄儿替您去，其实也一样。”
旁边的张永一听，心想，你个刘瑾好深的心机啊。
假意说是替太子办事，其实就是借助太子的威名去耀武扬威吧？
御药房假药案，那是多大的油水？
你这一出马，还不得捞个盆满钵满？
朱厚照道：“是这样啊，那行吧。就劳烦刘伴伴和刘先生先替我去，反正父皇也说，由你们协同。这么说吧，你们出去，就抬我的名号，谁要不给你们面子，明天我好好教训他们！
真好啊，明天又能出宫！这次轮到我办大事，给他们上课！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