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礼监外。
刚去面见过皇帝的太常寺卿崔志端,正在拜见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岳,并将先前被皇帝召见,问及太白经天的事,如实禀告。
“又是刘瑾!”王岳提到刘瑾,恨得是咬牙切齿。
崔志端多少有些意外,他发现王岳所在意的点,跟自己不一样。
“陛下既问你太白经天之事,你如何作答的?”王岳眼神犀利问了一句。
崔志端无奈道:“实话实说!这太白经天,多少年都不见一次,再说明日的天气……也未必适合观察。总不能为了迎合太子,而……妄言吧?”
在这年头要观察天相,要有个阴雨天气,那就属于是不可抗力因素,而崔志端作为道士出身掌钦天监之人,自然明白这事有多扯淡。
“既不会有,为何不跟陛下明说?”王岳有些气恼道。
“这个……也不能说一定没有。”崔志端也无奈。
王岳冷笑道:“也就是说,你没有能力提前算出来,所以当太子提出太白经天后,你既不敢得罪太子,又不敢迎合,所以才来咱家这里说些有的没的,让咱家给你撑腰不成?”
“卑职……”崔志端一脸窝囊之气道,“卑职糊涂,或许就应在陛下面前明说。”
“你现在去说也来得及,跟钦天监的人一起,就以太子身边有人妖言惑众,以太白经天会出变乱为由,祸乱朝纲,将其治罪!”王岳说到这里,又怕崔志端退缩,冷声道,“你知道咱家在说谁吧?”
崔志端心说,一来你就给我点名了。
感情在这儿等我呢?
“明白。”崔志端道,“要不要等明日确定了事情之后,再议呢?”
王岳随即恶狠狠瞪过去一眼。
崔志端急忙拱手道:“卑职明白了,卑职这就去办。还望王公公能在太常寺今年的内帑调拨上……”
王岳道:“你办好了事情,自不会有人难为你。”
……
……
五月初五。
皇帝一早起来,身体便感觉到极大的不适,而太医院上下都在忙碌,施钦近乎是把整个太医院的人都调动起来。
又是给药,又是用了针灸之法,皇帝还是半身麻痹,到近乎连手都不能抬的地步。
戴义带着王岳、萧敬等人抵达时,却见冯青急匆匆从里面跑出来,差点被门槛给绊倒。
“陛下病况如何?”戴义紧张问询。
冯青头上大汗淋漓,如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面色慌张道:“陛下躬体忽冷忽热,反复发作,有一个多时辰还没有缓解。身子更是不能动,用了各种法子,都不见好。”
萧敬问了一句:“这是风寒发作之兆?”
“吐血了!”就在此时,听到内殿传来惊呼之声。
听到这里,戴义等人瞬间心凉了半截。
冯青本还要往外跑,听到这动静,赶紧折返往里面而去。
萧敬问道:“戴公公,咱还要请安吗?”
“不够添乱的。”戴义一脸苦恼之色道,“陛下的病情为何会愈发严重?这一步步的,好像都被太子给言中。难道陛下真会有危难?”
萧敬道:“听说昨日太子不知从何处听来谶言,说今日乃有太白经天,不会真的是……”
“休要胡言。”戴义紧张起来。
这年头的人,都敬畏上天,更明白天意不可违,当太子下了一个别人听起来很恐怖的预言时,都希望不要发生,却又害怕发生。
王岳以奚落的口吻道:“怎么,萧公公也相信那些无稽之谈吗?”
萧敬没回话,而是看着远处带人而来的朱厚照。
朱厚照一来,劈头盖脸问道:“父皇可有好些?本宫要进去。”
戴义也顾不上施礼,急忙做阻碍道:“太子殿下,陛下的病情有所反复,已有吩咐,任何人不能进去打扰。陛下还特别交待,您是千金之躯,更不能在这会有事。”
“父皇生病,不让我进去?”朱厚照差点要打人。
萧敬也劝说道:“殿下,您不能为病邪所染。有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在里面照顾,您放心便好。”
朱厚照怒道:“正因为是那群庸医,本宫才不放心。父皇!记得儿臣所说的,要是您受不了,就让儿臣用宫外的人……儿臣就在外面等,您有需要,就让人知会一声。”
“太子殿下,切莫喧哗啊。”戴义也都急了。
这孩子,道理都跟你讲了,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然后朱厚照就带着张永、高凤几人,在台阶上一坐,似乎是赖在那哪都不去了。
萧敬指了指,望戴义一眼道:“这算怎个意思?”
王岳没好气,低声道:“或是太子不想用功读书,找个借口开小差而已。陛下的病况如何,难道还会为太子的意志所左右不成?”
意思是,皇帝是好是坏,也不是他在这里坐着能解决的。
被戴义瞪一眼后,王岳也只能是收敛住心中的不屑,不再言语。
……
……
戴义留了萧敬在乾清宫观察情况,而他和王岳先回了司礼监。
而在宫外,刘瑾和刘昀叔侄二人,正在崇文门外一处靠近城门的密闭宅院之外,等里面传出的消息。
“吾儿,眼看都要到午时了,你说的太白经天,出现了吗?”刘瑾忙碌了半天,出来后也是满头大汗,这才记起来问侄子这个关键的问题。
刘昀却没直接回答,问道:“几人用药后,效果如何?”
刘瑾脸色回避道:“为父没敢进去,不过听说,里面的人用药后,病况倒也稍微稳定了一些,只是效果……不太明显啊。这一日下来,是否真能验证有奇效呢?吾儿,你还没说太白经天的事。”
“喏。”刘昀指了指天空,“那个就是太白星,到午时,应该也跑不了吧?”
“啊?”
刘瑾也没想到侄子的反应如此平淡,所给他带来的震撼却如此之大。
等他瞪大眼,对着空中观察好半天,果然惊异发现,大白天头顶上居然有一颗星星。
“这……就算不是经天,也算是昼见了吧?吾儿,你这身本事是从何学来的?”刘瑾震惊道。
刘昀道:“叔儿,这些事,三言两语解释不清。”
刘瑾点头表示会意道:“那就莫要解释了。我再进去探探。”
却在此时,徐宏带着一队人马前来。
刘瑾面色有些紧张,急忙过去接洽,却是徐宏先行对他施礼,倒让刘瑾受宠若惊。
因为以他东宫侍奉太监的身份,以前跟徐宏完全不在一个地位层级上。
跑腿的突然遇到有礼的实权派,多少还是不适应身份的转变。
“刘公公,还有这位刘公子,太子殿下有吩咐,让卑职护送您二位前往东华门,带上治病的神药,随时奉诏入宫。”徐宏道。
刘瑾道:“陛下有传召了?”
徐宏抱拳道:“还没有。不过眼下……宫里很多人都在抬头仰望奇观,连太子都有所查。殿下有嘱,圣主病情危殆,或是随时需要传召入见,不可耽搁。”
“二郎,你看?”刘瑾望着刘昀,俨然以侄子马首是瞻。
你觉得应该去,咱就去,听你的。
刘昀道:“昨日已应允了太子,就算明知是刀山火海,我叔侄二人也不该有所逃避。叔父以为何?”
刘瑾突然热血上头,心中涌起一股悲悯的情绪,道:“吾儿言之有理,与为父同去!就算有偏差,舍生取义,在所不辞。”
刘昀听了不由翻个白眼。
我是去当投机者的,谁要跟你舍生取义?
想死你自己死去!恕不奉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