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敬殿。
入夜之后,朱厚照身边守着几个人,每个人手上都捏着书,在昏黄蜡烛的映照中,每个人都在那翻找书上的内容。
“还没找到吗?”朱厚照如同一个监工,对着一群人在吆喝。
马永成道:“太子殿下,这史书上有关瘴疟的记录太少,如此找寻,怕也不是办法。”
朱厚照拿着根棍子走过去,敲了敲马永成面前的桌子,道:“父皇病了,让你们查点东西,还这么多抱怨?刘伴伴呢?”
张永道:“回殿下的话,他出宫还没回来呢。”
“这关键时候,他不在,我都不知该怎么去跟父皇圆场了。”朱厚照显得很焦虑,道,“一会再被太医院那群混蛋给找补回去,再说是我生事,岂不是要被人看我笑话?”
丘聚道:“殿下,咱不是说好了,守住御药房就行?不是去查假药吗?”
“本宫也想查。”朱厚照道,“但查御药房,那得父皇下令,现在父皇可能觉得还不到彻查的时候。还欠一把火!”
……
……
等了半晌,刘瑾终于是在众人期待下走回来。
门口的谷大用急忙迎上去,激动道:“刘公公,您可算回来了。”
“刘伴伴回来了吗?”朱厚照听到动静,也急忙往殿门这边迎来,见到刘瑾后急忙上去拉着刘瑾的手,“出宫如何?你快说说,下一步应该查哪一部书?”
刘瑾道:“殿下,让奴婢缓口气说。”
高凤无奈道:“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的?”
“闭嘴。”朱厚照怒道,“看看,刘伴伴都累成什么样了?你以为他出宫是玩的吗?快歇歇。”
刘瑾一脸感动之色道:“殿下,幸不辱命,这里是有关恶疟的史料记载,都已经汇总于一处。太子只需将其呈给陛下便可。”
“果真?”朱厚照拿到整理的册子,脸上带着极为兴奋的神色,“需不需要先背下来?”
刘瑾道:“事不宜迟,奴婢陪您再去拜见陛下,路上挑着重点,与您说。”
“好!”
朱厚照当即把手上的棍子丢到一边,兴冲冲便要出门。
丘聚道:“殿下,晚膳您还没用呢。”
“火烧房梁了,一顿不吃饿不死!”朱厚照的声音已是从殿门之外飘进来。
……
……
乾清宫内,气氛仍旧很肃杀。
张皇后临时被安置在外殿,她也没回坤宁宫,而之前负责守护皇帝的张瑜被赶到殿门外跪着,而此时皇帝的病情则由御药局另外一名管事太监冯青负责。
而冯青作为张瑜的手下,虽也通药理,但在此时没人敢给皇帝开药,连之前所用的药都给停了,他只负责端茶递水。
随后朱厚照带着刘瑾和张永二人进到乾清宫内,顺带也把那份由刘昀所整理的册子,呈递给朱祐樘。
“陛下,太子来了,带来一份册子,说是把有关瘴疟的史料,都做了整理。”戴义在一旁请示,而此时的皇帝正闭着眼养身,此时的他又到了寒热交替之时,浑身都在发颤,而头上则全都是冷汗。
朱祐樘只是微微睁开看了一看,没做表示。
戴义又道:“阁部的几位阁老闻讯之后,由李阁老来请安,不过暂时没让过来。”
朱祐樘仍旧不回话。
朱厚照在一旁实在听不下去,道:“父皇,您的病情不能再拖了,太医院那群人现在不敢推翻之前的诊断,是怕背负责任。但您看这上面所整理的症状,与您何其相似?”
还是没得到任何回应。
朱厚照继续道:“您看这个,《后汉书·马援传》说,‘军吏经瘴疫死者十四五’。还有这里,《十道志》记录,‘已南尤多瘴疠,去者罕得生还,故谚曰,鬼门关,十人去九人还’。”
张皇后听到此话,吓得面无血色,问道:“有这般严重?”
旁边的王岳道:“皇后娘娘也勿要着急,以奴婢所知,此病南称为瘴北称为疟,在北方旱地实少发生。多见于南方之地。如今京师也未见有恶疟疫病流行,怎就会发生在陛下身上?”
朱厚照回头瞪着王岳道:“王大伴,这你就说错了,前几日,宫里是有人得过跟父皇相似病状的,只是被临时送出宫门。这件事,你不知道?”
王岳惊讶道:“太子,如此蹊跷之言可莫要相信。奴婢从何得知?”
“哼!”朱厚照冷笑道,“听我身边的刘瑾说,你前几日驱逐他出宫,将他安置在养马房内,而那得病的人,还曾被临时安置在马厩内,随后被人以马车送走。当时因为父皇的病状未成,所以没人在意。”
“啊?”
王岳这才知道,原来这事又跟刘瑾有关。
朱祐樘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到夜里,朕的身子很难受。拿水来。”
伺候在旁的冯青道:“陛下,之前太医院的太医有交待,您每日的饮水量必须要控制,不能渴而就饮。您得先忍耐。”
朱厚照道:“还说他们不知情?没听说得风寒的人,还让少喝水的。我看他们根本就知道父皇是什么病,故意不说,想把病情耽误下去。”
朱祐樘侧目看了儿子一眼,一抬手道:“扶朕起来。”
“陛下。”戴义道,“您应该多休息。”
朱祐樘道:“朕只是口渴,再把灯掌亮一些,朕想看看皇儿拿来的书册。”
朱厚照赶紧道:“看什么?赶紧多加几盏灯。”
随即朱祐樘在众人相扶之下起身,坐在那,身体突然很虚弱,甚至手臂要活动一下都显得很艰难,却还是把刘昀所整理的书册拿在手上,认真翻阅。
几人都不作声。
朱祐樘看了几页后,问道:“皇儿,这书册是从何处而来?”
“是刘伴伴从宫外所得来。”朱厚照道。
“是刘瑾?”朱祐樘也很惊讶。
“是啊父皇,以他所说,这书册跟之前拿给我所看的那部书是一样的,都是同一个人所写。就连昨日的雨,据说也是那人所算出来的。”朱厚照道。
戴义不解问道:“莫非是被一些世外高人算出端倪?陛下,或将人召到宫里来问个清楚。”
朱祐樘放下书册,道:“皇儿,今日你是因何事而来的?”
“是为……”朱厚照一时有些迷糊。
戴义提醒道:“是为查御药房的药而来。”
“对,是为这件事。”
朱厚照说着,心里还在想,这不说我都忘了。
朱祐樘一抬手道:“还有人在御药房看着吗?”
戴义道:“锦衣卫北镇抚司镇抚使徐宏,一早就带人将御药房给守着,里面一味药都没被带走。”
朱祐樘道:“带人去,把皇儿所说之事,先查个清楚。至于朕的病……咳咳,朕还能挺得住!朕也不希望……是那恶疟之疾……若真是,朕也认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