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问道:“这信怎么不是你写的?”
年羹尧说道:“四爷明鉴,奴才绝无可能写这种东西!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模仿了奴才的笔迹,想要嫁祸给奴才!”
这番说辞明显漏洞很多,雍正不会傻到轻易相信。年羹尧这种级别的封疆大吏,传递密信都是专人负责,谁敢……
雍正细一想,发现还真有人敢。
“你的意思……这是老十四干的?”
年羹尧听后,假装惊讶:“这……奴才不敢妄言。”
弘皙知道雍正这种人有个毛病,别人亲口说的事,哪怕再合理都会留个疑心,但如果是自己推导出来的结果,再离谱都会深信不疑。
他让年羹尧不要自己说,而是引导雍正去猜,以雍正那个多疑的性子,加上对老十四同胞兄弟的嫉恨,肯定会往最坏的方向去猜。
雍正看到年羹尧这样子,再结合自己的判断,还真的开始相信是老十四从中作梗了。
年羹尧身为总督,与老十四公函往来不少,伪造字迹也不是难事,确实不能排除是八爷党在搞鬼想离间自己和年羹尧。
而且他无法证伪,总不能拉着年羹尧去找老十四对质。
雍正将信将疑:“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年羹尧说道:“雷霆雨露都是在四爷一念之间,奴才岂敢多言?只求四爷不要信了小人的挑唆!”
“若四爷肯给机会,奴才有一个办法,保证绝不再有这种事!”
雍正问道:“哦?什么办法?”
年羹尧说道:“今后奴才给四爷的书信,结尾时多一个小墨点作为暗号,这样便不怕有人伪造了。”
“奴才生死荣辱都在四爷,求四爷给奴才一个机会!”
雍正听后心里舒服多了。
他本来就是担心年羹尧勾结了老十四,投靠八爷党,也觉得不解决这事不好带队伍。
实际上雍正是不想失去年羹尧这个左膀右臂的,很多时候就是要一个台阶,一个态度。
现如今年羹尧的态度有了,解决方案也有了,连台阶都主动递过来。
如此贴心忠诚,雍正没理由不认可。
雍正起身,问道:“这些……都是弘皙教你说的吧?”
年羹尧也不隐瞒:“四爷睿智,多亏了理贝勒对奴才陈述利害,否则奴才恐怕就误入歧途,万劫不复了!”
说着说着,竟然还带了几分哭腔。
雍正抬抬手:“好了,起来吧,我也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事情既然是误会,讲清楚就好。”
看来弘皙是真有两下子,竟然能说服年羹尧。
想到这么个自己身边有如此得力的大侄子,雍正心中多少是欢喜了一点。
但他同时也又有点不平:自己和年羹尧主仆多年,弘皙跟年羹尧相处不到一天,怎么自己没有做到弘皙这样的效果呢?
年羹尧心中一阵轻松,同时对弘皙也更加佩服。因为一切都在按弘皙的设计进行。
从前年羹尧看三国,里面写诸葛武侯如何拿捏敌人心思,总以为是戏文夸大,如今还真有一个活的例子,不服不行!
而在里屋的隆科多微微张嘴,目光直视前方有些呆了,纳闷这弘皙到底用了什么法术,年羹尧竟似换了个人一样。
他心中竟然隐约有点期待,想会一会这个理贝勒了。
随后雍正又象征性地训斥了年羹尧一番,便让他离开去给福晋请安,顺便看看自己妹妹年氏什么的。
雍正也要开始为万寿节做准备了。
……
接下来的几天,弘皙在畅春园内也没干别的,除了写书,便是带上弘历一起陪康熙聊天,一直等到万寿节的到来。
万寿节这天夜里,整个畅春园相当热闹,尽管康熙说要简单吃个饭就行了,园子内还是处处张灯结彩。
后妃和皇子皇孙们早就从紫禁城出发在园内,按次序候着,其后面都是京中二品以上和在京的地方大员。
弘皙与弘历也在其中,不过后者已经跟着自己阿玛雍正,还有弘时弘昼两兄弟站到一起,而弘皙则独自成行。
毕竟废太子一脉,康熙只许了弘皙过来,连自己的那个六妹淑慎公主,也是跟着德妃才进来的,两兄妹就这么隔老远互相望了两眼。
因弘皙这几日受的恩宠太大,此刻又形单影只地站着,颇受瞩目,还有人暗中指指点点。
弘皙是没精力管他们的。
他看了一眼老八他们几个,尤其是前几天被自己想办法拒之门外的老十四。
今晚他们肯定是要针对自己搞点事情的。
老十胤䄉对身旁的老九胤禟说道:“狗儿的,这龟孙之前威风,这会儿不还是孤家寡人吗?”
老九嘿嘿笑了一下,又提醒道:“十弟慎言啊,弘皙是龟孙,汗阿玛和你我又是什么?”
老十一时语塞,老八胤禩低声喝道:“你们啊,弘皙怎么说也是我们自家子侄,那么刻薄做什么。”
老十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老十四胤禵,说道:“八哥,前几天就是这小子进谗言,十四弟连汗阿玛的面都见不着!有功之臣不赏,汗阿玛定是被他给蛊惑了!”
老十四也说道:“是啊八哥,我现在成整个京城的笑话了!今晚不好好收拾他,我怎么做人,回去怎么带兵?”
“这小子打我的脸,也是打您的脸啊!”
老八听后轻叹一声,索性闭目养神,不去理会弟弟们的盘算。
“康熙老佛爷圣驾到!”
魏珠高唱一声,身穿金龙褂,精神矍铄的康熙走了出来。
畅春园内众人纷纷跪拜,紧跟着一片山呼:“万岁!万万岁!”
“免了免了。”
康熙笑容可掬,坐下来看着自己的子孙和大臣们,想到为江山忙活一生留下这些基业,不由得痴了。
老天,你还会给朕这个天子多少个万寿节呢?
回过神来,康熙又笑说道:“朕今日就是想跟你们聚一聚,不用拘礼了,都坐吧。”
众人齐齐谢恩,随后准备入席落座。
康熙看到弘皙就一个人,皱了皱眉头:“弘皙!”
弘皙站定,转身行礼:“孙儿在!”
“你到这边来。”
康熙对魏珠说道:“弄一副桌椅,让弘皙靠近朕一点坐。”
众人听后面面相觑,心中皆是一惊。
早就听闻康熙重新对废太子一家恩宠有加,没想到竟然到这个地步!这场合下竟有人能如此靠近御座,多少年没有过的事了?
弘皙原本是孤零零一个,眼下却成了离康熙最近的人,许多皇子皇孙都羡慕嫉妒得不行,后宫嫔妃们也不顾礼仪朝他多看了两眼。
魏珠点点头,正要吩咐手下太监去搬桌椅,只见朝臣中站出一人:“万岁,臣以为此举不可!”
众人看过去,那人乃是刑部尚书,二等公阿尔松阿。
阿尔松阿的父亲阿灵阿在太子第一次被废后坚决选老八当新太子,爷俩都是铁杆八爷党。
同时阿尔松阿是康熙登基时的四大辅臣之一遏必隆的孙子,他的两个姑姑,一个是康熙第二任皇后孝昭仁皇后,一个是康熙宠爱的温僖贵妃。
这位康熙的小外甥,八爷党忠臣一开口,众人都猜到有事,全都屏息看着,老九老十还有老十四也碰一下眼神后笑了。
弘皙也知道对方冲着自己来,但并没说话。
好家伙,这就开始了是吧?还以为他们会在送礼和宴席中发难,这一开始就出手了。
那就先看他们耍耍。
康熙问道:“怎么不可了?”
阿尔阿松说道:“万岁,昔日废太子罪行滔天,行事乖谬,不仁不孝,万岁是明令昭告过天下的。”
“圣训在耳,臣等不敢忘。如今万岁却让废太子之子享受如此殊荣,如此反复,天子威严何在?”
“臣请万岁撤了理贝勒的桌椅,以安臣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