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羹尧小心答道:“回贝勒爷,隆科多的确是奴才的好友。”
弘皙颔首:“嗯,隆科多按辈分算我大舅公,你见面时替我问候一声吧。”
隆科多是康熙第三任皇后孝懿仁皇后的弟弟,他本人也是雍正朝和年羹尧、张廷玉等人并列的重臣。
隆科多此时担任京城步军统领一职,掌握京畿军事力量,直接关系到京城乃至皇帝本人的安全。
历史上,康熙死在畅春园的那个晚上,隆科多的手下包围了整个畅春园,而且他还是康熙咽气前见的最后一个大臣,之后雍正在大内登基的全程他都在一旁护卫。
可以说,隆科多当时要是想干点什么,或者不支持雍正选择投靠八爷党,那是真有可能改天换地的。
弘皙将来想要复制玄武门故事,隆科多这个人必须拿下。
只是他现在肯定不能直接和主动地跟隆科多结交,否则目的性太强,也容易被盯上。
而且隆科多的姐姐孝懿仁皇后还是雍正养母,他们的关系更近一点,弘皙想横插一脚难度太大。
但他知道年羹尧和隆科多关系甚密,年羹尧在内阁任职的时候,隆科多是康熙身边的一等侍卫,两人早就认识,彼此间还有金钱往来,只要年羹尧这条线一直在,弘皙也不着急。
除此之外,弘皙不只这一条线能和隆科多联系。
隆科多的父亲佟国维去年刚死,如今还没定下谥号。
谥号是康熙决定,但要礼部先行商议呈送康熙选择,自己如今已经领了礼部差事,和隆科多一家打交道的日子多着呢。
弘皙在里屋和年羹尧谈了将近半个时辰,把怎么应对雍正,怎么和他说的步骤都谈了个清清楚楚。
“贝勒爷果然睿智!”
年羹尧心情一下子轻松不少:“奴才感恩不尽!”
弘皙说道:“我只能救你这一次,要还敢耍奸,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年羹尧连忙道:“奴才不敢!”
末了他又说道:“贝勒爷,奴才这回来得急,没能准备什么礼物,下次必定重重报答!”
弘皙扫了他一眼:“我缺你那点钱?我要的是你的忠诚!”
年羹尧下跪:“奴才对贝勒爷和皇上绝无二心!”
弘皙这才满意地摆摆手,让他离开。
等年羹尧走后,弘皙又来到书桌前坐好。
“万寿节的礼物,也该准备准备了。”
……
康熙赐弘皙上书房行走,还与老三胤祉共同协管礼部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上书房,很快各方都知道了这事。
“理贝勒真了不得啊。”
雍亲王府,雍正房内一个长相精瘦,嘴角处有道浅疤的男子说道:“今后他岂不是能和马齐大人一样参与国政了?”
雍正跪在蒲团上,面朝一尊佛像焚香祷告,等插上香后才说道:“是啊,这孩子进步太快,汗阿玛还许他去协管礼部,了不得啊。”
男子摸了摸嘴角笑道:“四爷,礼部可是个清水衙门,那些个翰林学士看着风光,可是饭都吃不饱的穷酸书生,有什么好的?”
雍正摇摇头:“隆科多,你这话不对,圣人有云:唯器与名不可以假人。礼部掌管礼仪祭祀,番邦外交,又为国家储才,看似清贫,却也是个要紧的地方。”
“你阿玛想要得个美谥,不也得跟礼部商量吗?”
隆科多默然片刻,又说道:“不管怎么说,理贝勒投靠了四爷您,他现在又得圣恩眷顾便是好的。”
“四爷今日召奴才来,是有什么事?”
雍正面无表情,又问道:“老八最近怎么样?”
隆科多哼了一声,说道:“八爷人不在吏部,但私底下还在互相许诺官职,张廷玉人在吏部也不敢多说什么,肏,汉人果然都是草包!”
“四爷,你说张廷玉怎么想的?他每天见到皇上,上达天听,怎么就不敢跟说一声,跟八爷干一架呢?”
雍正从蒲团上站起来,继续问道:“再有几天就是万寿节,恐怕老八还有动作,盯着点吧。”
“对了,汗阿玛龙体最近安康否?”
隆科多说道:“万岁自上次南巡回来后,身子骨已经大不如往年了,右手已经不能写字,如今批阅奏章要么是张廷玉代笔,要么只能用左手写字。”
他做了个手势,低声道:“依奴才看……恐怕再有五年……”
此前皇帝最高寿记录是南梁的菩萨皇帝萧衍,活了八十六岁。眼下六十六岁的康熙明显没那个福气超过他了。
他能活,一帮儿子也等不了。
“八爷在宫中广布耳目,恐怕也有察觉,四爷您要未雨绸缪了。”
雍正神色中透着股不忍,但很快又回到了冷漠的神态。
想起与康熙的父子时光,雍正颇有些无奈:做父亲想着儿子快快长大,做儿子的长大了却盼着父亲快死。这是什么道理?
正感慨时,外面传来苏培盛的通报声,说是年羹尧来了。
“这狗奴才……”
雍正冷哼一声:“想来是从畅春园回来了,也不知道弘皙教训了他没有。”
隆科多笑了:“四爷,我看悬呢。年羹尧的性子我了解,他素来就骄纵蛮横,理贝勒还年轻,怎么镇得住他?”
“而且我听说他是上午去的园子,现在就过来,时间那么短,能说什么啊?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人呀。”
雍正嗯了一声,他一开始也没指望弘皙真能说得动年羹尧,最后还是得自己出手。
雍正让隆科多先藏到里屋,自己端坐主位等年羹尧进来。
年羹尧迈腿进屋后便跪倒在地。
“奴才年羹尧,给四爷请安了!”
雍正捻着佛珠:“嗯……嗯?”
“你刚刚说什么?”
年羹尧以为他是没听清,大声说道:“奴才年羹尧给四爷请安!四爷,奴才回来了,奴才想死您了!”
雍正真的被意外到了,此前年羹尧一直都自称“属下年羹尧”和“下官年羹尧”,还没自称过奴才。
在雍正看来这就是不把自己当主子,倒反天罡,他多次明示暗示,年羹尧就是不改。
结果现在跟弘皙聊过以后,就变成这样了?
别说雍正,就是暗处偷听的隆科多也吓了一跳。
年羹尧刚刚说的词都是弘皙教的,虽然肉麻了点,但弘皙知道雍正本来就是个喜欢肉麻的人,不然也不会在当皇帝后说什么“朕亦甚想你”一类的话。
雍正也的确听着舒服很多。
难道弘皙的话真起作用了?这孩子的驭下手段竟然如此了得?
好啊,弘皙,看样子四叔又欠你一个人情!
年羹尧,你也有今天!
“呵,年大人真是言重了。”
雍正表面依然冷漠地说道:“我怎么敢让你当我奴才呢?你现在风光得很,我这里是小庙,恐怕供不了你这大佛了。”
年羹尧语气诚恳道:“四爷,奴才该死,奴才哪里让您不高兴了,还请四爷明示!”
这一口一个奴才,说得雍正心里痛快,但他还是直接把那封密信甩出来:“自己做的事自己不知道吗?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年羹尧从地上捡起那封信,展开一看,皱起眉头:“四爷……这、这是什么?奴才可没写过这封信啊!”
雍正一愣:“什么?你没写过?”
这也是弘皙教年羹尧说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