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旧金山码头笼罩在浓雾中,潮湿的海风裹挟着咸腥味扑面而来。
一艘香港驶来的货轮‘金山号’停靠在第三泊位,几十名华人劳工正忙着卸货。这批从广州运来的瓷器、丝绸和茶叶,价值好几万美元。
“动作快点!中午前必须装车!”隆昌号的管事陈百川擦了擦额头的汗,催促着工人。
突然,尖锐的哨声刺破晨雾!
“所有人不许动!海关检查!”
一队穿着深蓝色制服的海关警察冲上甲板,为首的稽查官霍恩——一个红脸膛、留着浓密胡须的白人——冷笑着挥了挥手:“给我搜!”
劳工们惊慌地退到一旁。陈百川连忙上前,陪着笑脸道:“长官,我们的手续都齐全,这是货物清单......”
霍恩看都不看,一脚踢开脚边的木箱。箱盖破裂,精美的青花瓷碗碎了一地。
“啊呀!”陈百川心疼地叫出声。
“闭嘴!”霍恩厉声喝道,“有人举报你们走私违禁品!”
他的手下已经撬开了几个标注‘茶叶’的木箱。一个年轻稽查员突然惊呼:“长官!这里有东西!”
他从箱底抽出一个油纸包裹,打开后,暗褐色的膏体散发出刺鼻的气味——鸦片。
“不!这不可能!”陈叔脸色煞白,“我们从未......”
霍恩狞笑着举起包裹:“人赃俱获!把货扣下,所有人带走!”
十几个华人劳工被粗暴地推搡着押上警车。陈百川趁乱拉住一个少年:“快!去找唐会长!”
唐人街,金山饭店。
唐威正在二楼与几位商人议事,张铁骨突然破门而入:“威哥!出事了!”
听完码头的情况,唐威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他放下手里的水杯,杯底与桌面相触,发出清脆的“叮”声。
“货是谁负责运的?“
“是协义堂负责的,”张铁骨压低声音,“但装船时,爱尔兰帮的人来过。”
唐威眯起眼睛。最近他刚抢了爱尔兰帮的货运生意,对方怀恨在心是必然的。但能在海关安插人手栽赃,背后肯定还有更大的势力。
“去把长三叫过来,”唐威起身,黑色长衫下摆划过一道凌厉的弧线,少年的脸上尽显冷峻,
“我倒要问问他是怎么办的事”
他转向几位商人:“诸位,今天的生意改日再谈。”
众人连忙起身拱手:“唐会长尽管去忙!”
......
长三推门进来时,嘴里还叼着半截没抽完的烟。
这些天唐威一直忙于商会和汉克斯选举的事情,倒是和长三有很长时间没再见过。
长三随手把烟头摁灭在门框上,斜倚着墙,没急着开口,只是抬了抬下巴,算是打了招呼。
“威哥,你找俺。”
唐威站在窗前,背对着他,黑色风衣的衣摆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坐,”唐威回头,声音平静。
但长三坐下后,对面的唐威半天没有说话,他感觉就像屁股下扎了一根针,怎么坐都感觉到别扭,
“威哥,是不是有什么麻烦,要不要我带人去砍他?”长三终于忍不住先开口。
“长三,你跟我多久了?”唐威把桌上的一盏茶推了过去。
长三接过茶,不由愣了一下,“大概快有一年了吧。”
“好,那你说说这一年里,我对兄弟们怎么样?”
“威哥对兄弟那自然是没话说,我小弟们也说了,威哥以后的.....”
“那如果有人背叛我呢?”
长三的表情僵了一瞬。
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长三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威哥,是不是哪个混蛋在嚼老子的舌根,长三可以对灯火发誓,我绝对没有动过任何敢背叛威哥的心思。”
唐威转过身,盯着这个家伙,“那你说说金山号的鸦片是怎么回事,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今后只要是我唐威的人,就绝也不许碰那东西!“
长三终于直起身,他怀里摸出一只银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行,是我让人夹带的。”他抹了抹嘴,酒气混着烟草味在空气里散开,
“威哥,你最近都在忙别的事情,码头生意被爱尔兰帮压了三个月,兄弟们也要吃饭。”
“所以你就碰鸦片?”
“就这一次。”长三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哈维说保证万无一失......”
唐威突然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万无一失,第一次就让人查了个底掉?被人出卖了都不知道,蠢货!”
唐威抄起桌上的烟灰缸砸了下去,碎裂的玻璃片差点溅到长三的脸上,但长三还是一动不动。
“威哥,我......”
“好了,”唐威打断他的话,
“明天4点有班去底特律的火车,旧金山你不要再待了。”
“底特律?”听着这个他完全陌生的美国东部城市,长三一下子愣在了原点。
.....
半小时后,海关总署办公室。
克莱门斯透过百叶窗的缝隙,看着那个穿着黑色风衣的年轻华人站在海关总署大厅里。
即使隔着两层楼,他也能感受到那股压抑的怒气。
“长官,要不要叫警卫?”秘书紧张地攥着钢笔。
“不必,”克莱门斯松开百叶窗,转身走向办公桌,“让他闹。”
楼下的喧哗声隐约传来。那个叫唐威的年轻人正对着值班官员说着什么,手指重重敲在大理石柜台上。
克莱门斯端起咖啡杯,眼睛里带着猫捉老鼠戏谑的笑意,。
“砰!”
楼下突然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克莱门斯看见接待处的铜制名牌摔在地上,唐威的皮鞋正踩在上面。两个警卫已经围了上去。
一个跟在在唐威身后的壮汉拦住了想要上前的警卫。唐威自己整了整衣领,从怀中掏出一叠钞票扔在柜台。
“赔偿,”他说得很清楚,连楼上的克莱门斯都听得见。
秘书慌慌张张跑进来:“长官,他要求见您...”
“告诉他我去了萨拉门托。”克莱门斯扯松领结,“把扣押文件准备好,所有程序必须合法。”他特意强调了最后两个字。
当唐威最终离开时,克莱门斯注意到他没有走正门。那个年轻人站在海关广场中央,仰头望着这栋花岗岩大楼,目光精准地锁定了三楼的这扇窗户。
克莱门斯下意识后退半步,然后他就看见唐威竖起了国际友好手势。
王德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