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威站在马车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怀表，直到车帘被一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撩开——
他呼吸一滞。
陈晚踩着鎏金踏板缓步而下，墨绿色的丝绸长裙如水般流淌，腰侧开衩处隐约可见修长的腿线。她平日总束起的长发此刻垂落肩头，发间一枚翡翠发簪微微晃动，在颈侧投下细碎的光影。
“看够了？”陈晚挑眉，红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唐威猛地回神，喉结滚动了一下：“你.....”
“怎么？不像我？”她转了个圈，裙摆荡开优雅的弧度，“我舅妈说，今晚得‘像个正经姑娘’。”
唐威突然想起黛博拉——那位东方淑女永远穿着精致的洋装，像温室里精心栽培的玫瑰；而顾子玉则似空谷幽兰，素衣白裙不染尘埃。但眼前的陈晚......
她像一把出鞘的唐刀，即便裹在华丽的丝绸里，依然透着凛冽的锋芒。
车厢随颠簸微微摇晃，陈晚身上的栀子花香混着皮革气息，在狭小空间里愈发浓郁。唐威正襟危坐，目光死死盯着窗外闪过的煤气灯。
“汉克斯先生这次请了多少人？“陈晚慢条斯理地调整着手套。
“不少，都是共和党在加州的一些大佬”他声音有些干涩，微微抬起下巴，努力不去看陈晚裙下漏出的雪白的小腿。
“所以这次汉克斯先生竞选议员的事情没有问题了？”
“难说。”
马车碾过石子，陈晚身子一歪，膝盖不经意擦过唐威的腿侧。
唐威猛地绷直脊背，怀表链子哗啦作响。
“你好像有点紧张？”陈晚忽然凑近，发丝扫过他耳际，“还是说......”她的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他紧绷的领结，“唐会长担心你那位黛博拉姑娘会不高兴我陪你来？”
唐威一把抓住她作乱的手：“别闹，”掌心相触的瞬间，他才发现她腕间藏着枚刀片。
果然还是那个陈晚。
“什么叫'我的黛博拉小姐'？”他翻了个白眼，“黛博拉还在华盛顿读书，根本不在旧金山。”
她低笑出声，红唇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是吗？所以你今晚是请我来给你当保镖的。”
.......
百老汇街11号今天一片灯红酒绿，唐威的马车刚停下，汉克斯已经大步走来。
这位律师先生今日穿了一身修身的燕尾服，络腮胡修剪得整整齐齐。
“唐！你终于来了，”汉克斯热情地握住唐威的手，目光不禁也留意到旁边陈晚，“这位美丽的女士是？”
“陈晚，我的商业伙伴。”唐威介绍道。
“兼保镖，”
陈晚主动补充了一句，这话说的有些俏皮，也不由让汉克斯莞尔一笑，
汉克斯执起陈晚的手，行了一个标准的吻手礼：“您的美丽让我想起了我那位逝去的妻子。”
陈晚也听过汉克斯那位华人妻子的故事，她挑眉看了唐威一眼，却见后者似乎对院中的雕塑产生了浓厚兴趣。
“汉克斯先生过奖了，”陈晚的声音忽然变得柔软而矜持，与平日判若两人，“您的府邸真是美极了。“
三人寒暄间，一个傲慢的声音插了进来：“华人？我以为今晚是私人酒会。”
唐威转头，看见一个金发青年端着香槟走近。他约莫二十五六岁，穿着过分考究的白色西装，领结上别着一枚显眼的蓝宝石。
青年的目光像打量货物般扫过唐威，定格在汉克斯脸上。
“卡尔，”汉克斯的笑容僵了一瞬，“范德比尔特先生呢？”
“家父马上就到，”被称作卡尔的青年啜饮一口香槟，泡沫沾在他薄薄的唇上，“这位是...？”
今晚对于汉克斯后面的竞选事业至关重要，唐威并不想主动惹麻烦，便伸出了手：“唐威，明大公司。”
卡尔没有伸手，反而夸张地挑眉：“明大？哦，就是那家华人洗衣店起家的...什么来着？”
他故意把“华人“一词咬得极重，因为唐威的矿产是利用一家夏威夷公司间接持股，所以一般人并不知道唐威旗下的具体产业。
陈晚的扇子‘啪’地打开，遮住了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眼：“卡尔·范德比尔特先生是吗？我读过关于您家族在中央太平洋铁路上的...贡献。”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微妙地停顿。
卡尔·范德比尔特的视线黏在陈晚身上，他晃着香槟走过来，目光扫过她扇面上那枝红梅，刻意用还算标准的中文说道：
“你的英语说得不错，比一般华人强多了。”
陈晚折扇“啪”地一收，在掌心轻敲两下：“您的汉语说得也不错，比一般白痴强多了。”
卡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唐威抿了口酒掩饰笑意，余光瞥见周围几位宾客已经悄悄竖起耳朵。
“我是认真的，”卡尔不甘心地凑近一步，酒气喷在陈晚脸上，“很多华人连完整句子都说不好。”
陈晚展开折扇半掩唇角，用字正腔圆的中文道：“天生我材必有用。”见卡尔一脸茫然，她轻笑，用英文说道“看来您的中文水平就像您的教养一样浅薄。”
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笑声。卡尔耳根发红，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酒杯柄：“你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陈晚扇尖轻点他胸前的家族徽章，“范德比尔特家的小公子。听说您祖父靠卖黑奴起家？”她故作惊讶地睁大眼睛，“看来您家祖传技能就是把人当商品估价。”
卡尔脸色由红转青，香槟杯在他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唐威适时插话：“卡尔，你父亲正在找你呢。”他朝大厅另一端虚指一下。
“我们还没聊完，”卡尔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你这个黄皮婊——”
“卡尔！”威廉.范德比尔特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过来见见检察长先生。”
陈晚优雅地行了个屈膝礼：“令尊叫您呢，小少爷。”她扇面一展，红梅如血，“顺便一提，您领结歪了。”
卡尔僵硬地欠身离开时，陈晚轻摇折扇，红梅在灯光下忽隐忽现：“看，我说过今晚有好戏看。”
唐威低头掩去笑意：“那可是范德比尔特家的继承人。“
“所以呢？”陈晚扇面一转，边缘在灯光下闪过一道金属光泽，“我专杀继承人。”
不远处，卡尔正频频回头看向这边，眼中怒火几乎要烧穿陈晚的丝绒礼服。
而她只是慵懒地靠在柱子上，让扇面上的红梅在指间翻转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