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克米兰纺织厂的办公室内,一封海关扣押通知被狠狠拍在橡木桌上。
“什么叫‘疑似寄生虫污染’?!”
霍恩一把揪住货运经理的领子,金丝眼镜歪斜着,镜片后的眼睛布满血丝,
“那批货是要运往梅西百货的!耽误了交货期,违约金谁来付!”
货运经理战战兢兢:“海关的检验员说......说在货件里发现了活虫卵......”
“放屁!”霍恩抓起桌上的镀金拆信刀,猛地扎进桌面,
“那批料子运来时已经高温熏蒸过!”他转向保安队长,“去问问克莱门斯先生,到底是他哪个手下这么不开眼!”
保安队长刚要出门,秘书突然跌跌撞撞冲进来:“先生!梅西百货旧金山办事处的霍华德先生来电报,说要取消所有订单!”
霍恩的脸色瞬间惨白:“理由?”
秘书吞了吞口水:“《旧金山纪事报》今早刊登了......”
她递过报纸,头版照片上赫然是纺织厂暗巷里蜷缩睡觉的童工,配图标题触目惊心——《天使布料背后的魔鬼工厂》。
霍恩的拆信刀‘当啷’掉在地上。
而便在这时,工厂大门被猛地踹开。
六个爱尔兰保安刚举起警棍,就被张铁骨带人用斧柄砸翻在地。唐威踏着碎玻璃走进来,黑呢大衣上还沾着码头的海雾。
“上午好,霍恩先生,”他彬彬有礼地摘下帽子,“看来您最近遇到了些麻烦?”
霍恩的视线越过唐威肩膀——厂院里,三十七个被解雇的华工沉默地站着,每人手里举着工牌。阳光下,那些烫伤的疤痕和老茧清晰可见。
“是你搞的鬼!”霍恩抓起电话,“我要报警——”
“请便,”唐威从内袋掏出一支雪茄在鼻端嗅了嗅,
“不过提醒你,唐人街的警察就在你的院子外面,至于,市局的汉密尔顿局长,他此刻正在参加自己侄女的婚礼。”
霍恩的手僵在半空,对方没有说谎,唐人街的警车果然就停在厂子门口。
唐威自顾自地坐在真皮沙发上,把嗅过的雪茄又放了回去,
“我们谈谈吧。”
霍恩冷眼看着对方,“你想谈什么?”
“第一,三十七名工人的欠薪加医药费,合计九千二百美元。第二,把打人的人教出来,我的人来帮他们普及一下法律。“
霍恩冷笑:“中国人,你可知道我背后的人是谁,敢威胁我,信不信,我能把你们所有人都赶去天使岛!”
“那明天《旧金山纪事报》会刊登更精彩的照片——比如您姐夫,移民局的副局长收受的墨西哥移民‘龙舌兰’酒,里面装的可不只是酒瓶。”
办公室里的温度仿佛骤降。霍恩突然发现,一个中国女孩不知何时站在了窗边,正用匕首削着一个苹果。果皮连绵不断地垂落,像条鲜红的绞索。
“第三...”
唐威从长三手中接过一份文件夹,他抬头环视了一圈这个工厂,“我要你厂子30%的干股。”
“你们这是抢劫!”
“不不,”唐威微笑,“这是‘商业互助’。比如......梅西百货的订单,我可以让它起死回生。”
“你们要干什么!”
‘谈判’僵持时,秘书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
唐人街警局的黑色押运车挤了进来,陈志明带着一队警员走来,手里拎着贴封条的样本箱。
“例行公事,”陈志明亮出证件,“接到举报,贵厂可能存在大规模传染病隐患,现在要对你们进行查封!”
霍恩猛地转向唐威:“是你.....”
唐威无辜地摊手,“热心市民的举报,刚好唐人街警局还负责附近辖区的防疫问题......”
检疫员已经撬开仓库门锁。随着霉味涌出的,还有角落里堆积如山的废料——那些染着可疑污渍的布料上,正趴着几只肥硕的蟑螂。
“上帝啊!”检疫员倒退两步,“立即停产隔离!”
霍恩瘫坐在椅子上时,唐威俯身在他耳边低语:“现在,30%股份换麦克米兰纺织厂正常经营,您觉得呢?”
......
钢笔尖戳破纸张的瞬间,厂区突然响起尖锐的汽笛。
原来是工人们重启了纺织机,熟悉的轰鸣声中,唐威将合约递给程瑜:“顺便一提,新股东的第一项决议——”
他指向窗外正被保安驱赶的意大利工人:“全部换成华人。毕竟......”雪茄烟雾模糊了他的笑容,“我们比较熟悉怎么对付寄生虫。”
当霍恩发现合约最末多出一行手写条款——“质检主管由明大公司指派”时,唐威的马车已经驶出大门。
陈晚把玩着新得的厂门钥匙:“这么容易?”
“当然不。”唐威撩开窗帘,向后看了一眼,“去告诉张铁骨,今晚盯紧霍恩的宅子。”
远处钟楼传来正午的报时,惊起一群白鸽。它们的翅膀掠过海关大楼顶端的星条旗,飞向唐人街的方向。那里,三十七户人家的餐桌上,终于能多添一道荤腥。
.......
窗外夕阳西沉,将红木桌上的镀金钢笔映得如同染血。
唐威坐在总商会办公室的皮椅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张铁骨站在桌前,指节上还带着未擦净的淤痕:“霍恩这老狐狸果然不老实,昨晚偷偷约见了他那个局长姐夫。”
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所以我按‘江湖规矩’把他处理了——码头区凌晨三点多了一具'醉酒落水'的尸体。”
唐威没有抬头,只是将钢笔转了个方向,
“尸体手上戴着这个,”张铁骨放下一枚镶绿松石的戒指,“他老婆的,据说能辟邪。”
唐威终于抬起眼:“旧金山警察局什么反应?”
“哼,他们能有什么反应,我们都帮他们把死因找到了,省了他们多少事。”张铁骨不屑地哼了声。
钢笔突然‘咔嗒’一声被按在桌上,唐威走到窗前,望着暮色中的旧金山。
一队爱尔兰工人正从造船厂下班,他们吹着口哨,胸前别着工会徽章,那是唐威永远无法给华工争取到的合法庇护。
“我们杀得了一个霍恩,杀不完所有工厂主。”唐威的声音比窗玻璃还冷,
“就算把汉密尔顿也沉到海底,《排华法案》依然钉在国会大厦里。”
张铁骨愣住了:“那怎么办?难道真能提着枪去华盛顿,逼美国总统.....”
“汉克斯明晚的酒会。”唐威突然打断他,“宾客名单里有加州参议员和联邦法官。”他转身拉开衣柜,里面挂着套崭新的燕尾服,“是时候换个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