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看过来,胡安感觉自己回到了小学演讲那会。
他记得很清楚,那个时候是周一,属于全校师生都会参与升旗仪式。
他也是如同现在这样,站在国旗下,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做检讨。
现在仔细回想起来,胡安也忍不住的去回想那个时候。
那应该算是他第一次在这么多人前面崭露头角。
说到底也只能说一句,好汉不提当年勇。
贝雷斯看到全场安静下来之后,朝着全场行礼随后慢慢的走出讲台,把目光全部都留给自己的儿子。
贝雷斯这辈子有两件事情最值得他骄傲。
一个是他娶到了胡安他妈。
还有一个是自己成为了胡安他爸。
“尊敬的女士们先生们。”
在场的基本上都是欧洲佬,一群上流社会的人同时带着他们同样是尊贵血脉的夫人,胡安这一句开场白没有任何的问题。
当然唯一的问题就是那个沃尔特。
很显然,胡安看到他满脸笑容,春风得意。
多半是这个家伙以为自己已经混入了他一直羡慕的阶级当中。
胡安收回心神,他早就为了今天的发言准备了腹稿。
不过他不敢保证今天过后自己老爹的日子会变得好过。
因为接下来,他即将化身成一个……喷子。
“首先请允许我向各位问好。
谨以代表卡洛斯家族欢迎各位来自大洋彼岸的绅士以及小姐。
法兰西的葡萄酒在您的杯中流淌,大不列颠的资本在您的胸章上熠熠生辉……”
胡安把目光转向了某位他所讨厌的人,他轻笑道:“以及某位喜欢把‘祖国’别在枪口上的爱国者。
感谢诸位能够到场见证我的新书发布。
我不敢保证这是一场属于文字的狂欢,但是我想在各位的见证之下,今晚,科马拉的亡灵一定会跨越纸张,为墨西哥加冕新的文学太阳。”
台下的殖民者们十分受用胡安的称呼,他们纷纷礼貌鼓掌,至于沃尔特他的身子显得有些僵硬。
胡安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
“女士们先生们,并非是我创造出了科马拉,反而是阻止它。
毕竟佩德罗·巴拉莫的悲剧在于他妄图以土地吞噬时间。”
胡安停顿了一下,看着在场的这群殖民者继续说道:“他忘记了一件事情,庄园主的荣耀不在于占有多少亡灵,而在于塑造多少生命。”
胡安敢打包票,在场的这群家伙全都是他老爹请过来的托,书根本是一张没看,平常的心思全都在女人和赚钱上面。
所以他完全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把这群家伙拍舒服了,到后面他挨家挨户的上门借钱。
于是胡安朝着那些殖民者举起杯子,他高声的说道:“正如诸位跨越海洋,不是为了带走黄金,而是为了种下文明!”
这句话起到的效果甚至都要超过他们的农奴跪下来喊他们圣主。
也正是这句话让在场的所有殖民主认识到了一件事情,原来作家说话会这么舒服。
瞧瞧,种下文明。
他们这个时候纷纷朝着胡安举杯。
卡洛斯家的儿子把话说到他们心坎上了。
天呐。
这句话一定要平常挂在嘴上。
甚至有人开始欢呼起来。
胡安继续。
反正没人看过,不影响他胡诌。
逢场作戏罢了。
“我写这本书其实并不是在控诉,而是和解。
书当中写的佩德罗·巴拉莫的孤独在于他生错了时代。
如果说他懂得将鞭痕刻成诗歌,将骸骨铸为铁路,他便不会困在科马拉的坟场……
他就会像我们一样,让死亡为活着的人纳税。”
在场的庄园主们纷纷哄笑。
“有人问我,为什么佩德罗·巴拉莫一定要死在私生子手上。”
胡安并没有指向沃尔特,而是笑着去谈另外一件事情。
“因为只有卑贱者的刀刃才可以刺穿傲慢的铠甲。
当然如果说您的私生子在牛津大学就读法律专业,那么这个悲剧大概率会被改写。”
胡安这话是对着沃尔特说的。
其他的庄园主会心一笑。
他们同样也瞧不上这个嘴上说可以代表墨西哥城的家伙。
胡安慢慢走下了台阶。
“在我的书中,有那么一个可怜虫。
他总是会在教堂废墟当中数金币,直到他被土狼啃食的只剩下了骨头。”
胡安走到沃尔特的旁边,俯身耳语,但是他说话的音量却让全场的人都听得到。
胡安这样说道:“当然不像你了,毕竟墨西哥城金库里面的老鼠,比某些人的卫队更加的……英勇善战。”
事情到这个场面上,沃尔特已经明白过来。
胡安话里话外都是冲他来的。
而他四顾一圈,周围的那些老爷们没有一个替他说话,反而打趣的看着他。
沃尔特铁青着脸想要站起来。
但是却被刀疤狠狠地摁下去,同时狠狠地瞪了他一下。
刀疤的力气又怎么是沃尔特能够招架的。
沃尔特就像是一个钉子一样,被刀疤牢牢的钉在了椅子上。
“啊,我想起来了,你之前问我农奴起义了,让你很难办?
请让我引用佩德罗的情妇苏萨娜的话:驯服野狗,得先解开锁链,再让它舔你掌心的蜂蜜。
他们不再是奴隶,在我看来,他们是‘自愿’加入庄园建设的自由劳动者。
至于您……
您有可能连妓女的枕边税都征不齐。”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那群来自美利坚的商人在高声呐喊着“敬自由劳动力”,而其他的殖民者则是在举杯狂笑。
这些胡安都看在眼里。
他倒是没有可怜那些农奴,他只是可怜这个时代。
在这个时代之下,人不再是人。
弱小就活该被欺凌。
他也在做一个殖民者该做的事情,甚至他的私心比任何人都要重。
只是他和其他人不同的是他尽可能给予农奴们好的待遇。
正如之前他所说的那样,他谈不上圣人,但是最起码他还是一个人。
演讲还在继续,殖民者的马屁还得拍。
胡安轻咳,现场很快就安静下来,他们都在等待胡安的下一句。
他们实在是太爱听这位年轻人说话了。
“亲爱的叔伯们,有人说我背叛了血脉。
可若佩德罗·巴拉莫能预见到我们的棉花将纺成曼彻斯特的衬衫,蔗糖将喂饱巴黎孩子的银勺,白银将铸成伦敦交易所的钟摆……
他定会痛哭自己早生了一个世纪!
最后,容我分享佩德罗·巴拉莫的墓志铭——他死去的那天,科马拉的母狼开始歌唱。”
这句话刚结束,胡安的声音瞬间拔高了八个度。
他无比的激动,因为这是他全场唯一一句真心的话。
“若在座哪位绅士企图让墨西哥回到盗匪与军阀的粪坑。
我的笔会先于枪炮,将您的名字写进下一本书的死者名录。”
“敬文学!
敬生意!
敬我们伟大的新祖国。
它的国界线,将由诸位的财富与我的墨水重新划定!
感谢诸位到场,也感谢诸位能够支持我的新书!”
全场死寂了一会,随后全场沸腾。
所有殖民者全都起立鼓掌。
而这个时候刀疤放走了脸部早就已经扭曲在一起的沃尔特。
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当中,胡安则用自己才可以听到声音说道:“真正的佩德罗·巴拉莫从不亲自握刀。
他要让全世界甘愿为他雕刻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