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咔哒。
脚步声在空旷的船舱中回荡，仿佛带着某种节奏。三人屏住呼吸，胡天青缓缓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王援朝则握紧了工兵铲，杨文锦的手指已经搭在项圈上，随时准备启动苗银符文。
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不是普通的行走，而是金属与木板碰撞的声音——铁靴。
“谁？”胡天青低喝一声，声音在船舱中激起一圈回音。
脚步声戛然而止。
紧接着，一道沙哑而嘶哑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你们……不该来。”
话音未落，一股腥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气息。王援朝猛地挥动工兵铲，将前方涌来的黑雾劈开，只见一个身穿明代官服的身影缓缓走出阴影。
那人脸上布满尸斑，双眼凹陷，嘴唇干裂，但身形挺拔，步伐稳健，显然不是普通行尸。他胸口别着一枚观山太保的铜牌，上面刻着“守”字。
“这是……守墓人。”杨文锦低声说，眼神里闪过一丝震惊，“可他已经死了。”
“不。”胡天青盯着那人的脚步，“他还在走。”
那守墓人忽然抬起右手，指向三人身后的墙壁，嘴里喃喃道：“归墟之下，另有乾坤……不可轻取琉璃盏……献祭之女……终将归来……”
他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他们内心深处响起。
“他在重复那些血字！”王援朝咬牙。
“他不是在重复。”杨文锦脸色苍白，“他是在警告我们。”
守墓人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双臂猛地张开，身体剧烈抽搐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下一秒，他的胸腔猛然炸裂，从中窜出一条漆黑如墨的触须，直奔胡天青面门！
“小心！”王援朝大吼，挥铲横扫，斩断触须，黑色液体溅落在甲板上，瞬间腐蚀出一个个小洞。
守墓人倒下了，身体迅速干枯成一具皮包骨的尸体，而那条触须也化作一滩黑水，在地板上蜿蜒爬行，最终渗入墙缝消失不见。
“这东西……到底是什么？”王援朝喘着粗气。
“是海眼的影子。”杨文锦轻声道，“它已经在侵蚀这些沉船。”
“现在不是研究这个的时候。”胡天青环视四周，“这里还有密室吗？刚才他说的‘归墟之下’，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答案。”
杨文锦点头，手指轻轻抚过墙上的血字，那些文字似乎蕴含某种力量，她的指尖微微发热，项圈上的符文开始泛起微光。
“这里有机关。”她低声道。
胡天青立刻上前，仔细观察墙面。果然，在一块刻着“守”字的木板下方，有一道极细的缝隙。他用匕首轻轻一挑，木板应声翻转，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藏着一只青铜匣，匣盖上刻着“观山遗书”。
“找到了。”胡天青小心翼翼地取出青铜匣，打开封印，一张泛黄的纸卷静静地躺在其中。
纸上字迹苍劲有力，朱砂写就：
“永乐十九年冬，观山太保奉旨护送建文帝残魂下南海，镇于归墟海眼之下。此地乃龙脉逆鳞位，若邪物破封而出，天下必乱。吾等自愿为守墓人，百年轮回，世代镇压。今有后世之人至此，若非天命所归，便是劫数已至。切记：归墟之下，另有乾坤；不可轻取琉璃盏；献祭之女，终将归来。”
落款处，是一个血手印。
“原来如此……”杨文锦喃喃道，“他们不是被迫成为守墓人，而是自愿留下的。”
“自愿？”王援朝皱眉，“那他们怎么变成那种怪物了？”
“因为他们守得太久了。”胡天青收起遗书，目光落在地图上，“这张图，可能通向真正的归墟海眼。”
“你是说……我们还没到？”王援朝瞪眼。
“这才是开始。”胡天青深吸一口气，“走吧。”
三人继续深入沉船，穿过几道舱门，终于来到一间封闭的密室。房间不大，却堆满了各种奇珍异宝，金器、玉璧、瓷器散落一地，角落里还放着几口青铜棺椁，棺盖早已打开，里面空无一物。
“看来这些人早就……”王援朝没说完，就被杨文锦打断。
“等等，你看这个。”她指着墙上的一幅壁画。
壁画描绘着一幅惊人的景象：一片汪洋之中，一道巨大的锁链贯穿海底山体，末端连接着一座庞大的石门，门后隐约可见一只庞然大物的轮廓，仿佛正试图挣脱束缚。
“那是……”胡天青瞳孔一缩。
“归墟海眼。”杨文锦轻声道，“它就在我们脚下。”
就在这时，胡天青的罗盘忽然剧烈震动起来，天池中的水面开始旋转，形成一个小小的漩涡，映照出海底的画面——正是壁画中那道锁链，以及那只尚未完全现身的巨兽。
“它……还在动。”胡天青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们必须下去。”杨文锦坚定地说，“否则，这一切都白来了。”
“你疯了吗？”王援朝怒吼，“下面可是海眼！连海水都能吞噬的东西！”
“但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了。”胡天青看着杨文锦，“你感觉到了吗？你的项圈，是不是和那个图案有联系？”
杨文锦低头看向自己的项圈，果然，那些符文正在缓缓亮起，与壁画上的图腾遥相呼应。
“我必须去。”她轻声道。
王援朝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好吧，那就做点靠谱的事。”
他们在密室中找到一些木材和绳索，简单拼凑了一艘木筏。胡天青将罗盘固定在中央，作为导航工具，三人跳上木筏，顺着沉船之间的水流缓缓漂向更深的海域。
随着深度增加，周围的光线逐渐黯淡，海水变得冰冷刺骨。远处，一个巨大的旋涡缓缓旋转，如同一只睁开的眼睛，静静等待他们的到来。
“那就是归墟海眼。”杨文锦望着前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木筏越漂越近，空气中的压力也随之增大。忽然，一道奇异的光影在空中浮现，仿佛是数百年前的幻象——一艘明代战船正缓缓驶过，船上士兵整齐列队，盔甲反射着幽蓝光芒，却没有一个人的脸是完整的。
“阴兵借道……”胡天青低声呢喃。
紧接着，海眼上方浮现出更多虚影，有的是滇南土司墓中的水晶棺，有的是黄河渡口的沉船，甚至还有1958年科考队的身影。所有的画面交织在一起，仿佛时间在这里被打碎又重组。
“我们……穿越了？”王援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
“不。”胡天青死死盯着罗盘，“我们在见证。”
就在此时，海眼突然爆发出一阵强烈的吸力，木筏剧烈颠簸，三人紧紧抓住绳索，被卷入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耳边只剩下呼啸的风声与心跳的轰鸣。
不知过了多久，他们终于从漩涡中甩出，落入一片平静的水域。四周寂静无声，海面上漂浮着一层薄雾。
“我们……还活着？”王援朝艰难地开口。
“是的。”胡天青慢慢站起身，看向远方。
雾气渐渐散去，一艘熟悉的渔船静静地漂浮在不远处，船头站着一个身影，正朝他们挥手。
那人的脸，赫然是失踪多年的1958年科考队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