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看着孙传庭,那是越看越满意了。
他当即又说道:“孙卿,立刻追查失火原因,并且尽快把军屯粮册卷宗抄写出来,把此事推行下去。朕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由卿去做!”
孙传庭明白,皇帝指的是整顿京营的事情。
因此,他立刻回奏道:“微臣遵旨!”
崇祯皇帝因为孙传庭的谨慎,心情都好了一些,当即问道:“诸卿还有何事上奏?”
“臣有本上奏!”
说话间,一人跨步出列,大声奏道。
崇祯皇帝闻声看去,发现是左都御史黄道周,便点头说道:“准奏!”
他对黄道周并没有抱多少希望,认为黄道周更多的只是口舌之利而已。让他当左都御史,就是让那群御史身边放一个喷子,多少能让他们收敛一点而已。
结果没想到,此时的黄道周,却是大声慷慨陈词了起来。
“臣黄道周诚惶诚恐,谨奏为整饬宪台风纪、肃清朝纲事:昔者,圣天子立都察院,设十三道御史,寄以纠劾百司、巡按州县之重责,期为朝廷耳目、百姓青天。”
“然迩来察院积弊丛生,御史之职渐失其正,或结党营私,或贪墨徇情,致使风宪不彰,法度隳弛,此诚可为痛哭流涕者也!”
“臣观今日之弊,其源在于御史私心过重,以风宪之官,行鼠窃狗偷之事,收受贿赂,中饱私囊。”
“彼等之所以敢如此肆意妄为,盖因财产不透明,无人能察其底细。若能令御史公布个人财产,使天下皆知其收支,彼等岂敢公然贪墨?即便有心徇私,亦必有所忌惮!是以,臣恳请陛下敕令都察院:凡御史任职,每岁终,必详列个人及家族财产,呈于陛下,并公示于朝堂。若有隐匿不报、虚报瞒报者,立加严惩,以儆效尤!”
“臣既陈此议,自当身先士卒,率先垂范。明日即备齐身家田产、银钱细软之明细,具表呈于陛下御前,并张贴于都察院门首,以供同僚与天下臣民检视!”
黄道周说完之后,双手呈上奏章。
其他文官听了,一个个都是盯着黄道周,其中不少人心中立刻痛骂起来:这是什么馊主意!自己邀直名就算了,竟然还出了这么一个主意,公布私产?历朝历代,哪有这样的事情!
和他们不同,崇祯皇帝听了,意外之余,不由得大喜。
让御史公布私产,这个主意好啊!
不管是结党营私,还是贪赃枉法,他们最终的目的,其实就是为了钱。如果公布了钱财,不说完全杜绝结党营私,或者贪赃枉法,总能起到很大的震慑作用!
于是,崇祯皇帝便欣喜地说道:“准奏!”
说话间,内侍已经把黄道周的奏章呈送到皇帝面前。崇祯皇帝接过之后,立刻浏览了一遍,当即微笑,然后看向底下官员说道:“诸卿以为如何?”
听到这话,不少官员又立刻在心中骂娘起来。
你皇帝都准奏了,脸上乐得跟开花一样,然后再问群臣好不好,那群臣还有选择的余地么?
这个时候,不少官员都还有另外一个担心了。
于是,他们一个个立刻出列奏对。
“陛下,微臣以为,黄大人此策甚好。都察院乃风纪监察之所,自当为天下人表率。如其风不正,何以监督他人!”
“陛下,臣附议。既为御史言官,自当注重风纪。如何为天下人信服之,公示财物以坦然之,上策也!”
“……”
总之,这些官员所说的话概括起来就一个意思,就是都察院这个衙门特殊,用这种公示财物的手段就比较合适。
言外之意,其他衙门就算了。
那些御史言官听到这些话,顿时一个个都是气炸了。可是,他们却没办法开口反对。
因为御史言官是不干其他事,就是盯着别的官干活的,和别的衙门的人,还真有不同。
当然了,他们也可以说让别的衙门也这么干,但是,他们自己都不愿意,希望取消财物公示的,如果其他衙门都拉下水,不说其他衙门会不会拉下水,都察院是铁定免不了的。
一旦开口拉其他衙门下水,那必然会招致其他衙门的敌视。
真别说,没有几个人能有这份胆量去面对的。
一如黄道周提出这个建议之后,他们心里恨死黄道周了。以前只觉得他让皇帝厌恶,他们还能看笑话,结果这黄道周竟然转头也能恶心他们!
崇祯皇帝其实是很想把这个公示财物的对策,推行到其他衙门的。要不然,他也不会第一时间肯定黄道周上奏之后又问群臣的意思。
其实就是想让他们自己说,他们的衙门也愿意这么做。
但是,他听了半天,发现站出来说话的这些官员,各个衙门都有,都在赞成黄道周的建议,却丝毫不提及自己衙门如何!
这让他有点失望,心中琢磨了下,甚至考虑他自己提出在朝廷各个衙门都推行。
不过崇祯皇帝又很快想到了,薛国观只是提出募捐,他就死了个儿子;孙传庭提出清屯追粮,账册就险些被烧。那黄道周提出了这个建议,如果一下在各个衙门全都推广的话,指不定还会出更多的幺蛾子。
与其这样,那不如先只是在都察院实施。这样的话,都察院的御史言官并没有什么实权,只有监察权而已的,阻力就能少很多。
如今最为重要的,就是要把事情做起来。
想着这些,崇祯皇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就让公示财物这个法子,在都察院内先试运作看看。
心中这么想着,他便看向黄道周又说道:“黄卿之议,朕心甚慰,如若能纠正朝堂之风,卿之功,便对得起朕越级提拔,朕没看错卿!”
顿了顿,崇祯皇帝再说道:“卿可放下其他事情,先把此事落实到位,如有困难,直接向朕提便是!”
“微臣遵旨!”黄道周无视其他人的目光,立刻大声回奏领旨。
得到了皇帝的高度赞扬,他的一颗心终于安心了不少。自己总算不是会说而已,也是能做实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