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渡人枯瘦的手指捏着幽冥结晶，灰布下的身躯微微颤抖。
“好东西...”它发出夜枭般的笑声，将结晶按在自己胸口。
灰布顿时鼓起一个人头大小的包，隐约可见结晶在其中被某种器官包裹、消化，“比人魂美味多了...”
赵无烬冷眼旁观，同时暗中运转《幽影噬虚观想图》。灰白光晕在额头汇聚，形成一层薄膜将星纹印记暂时掩盖。
这个过程中青铜剑在鞘中不安地震动，似乎对隐藏天烽将令的行为极为不满。
“安静。”他轻拍剑柄，体内灰烬之力强行压制剑身躁动。
渡船轻轻撞上岸边石阶。摆渡人没有道别，接过结晶后就调转船头驶回雾中，很快消失不见。
三人站在潮湿的码头上，面前是高达十丈的青铜界碑——近看才发现表面爬满墨绿色锈蚀，底部甚至有裂缝蔓延。
“检测阵法在那里。”柳青璃指向界碑右侧的石亭，声音虚弱但思路清晰，“但似乎...没在运转？”
确实，石亭内本该闪烁的符文完全暗淡，两个守卫打扮的人形站在亭前，盔甲在阳光下泛着铜绿。
直到走近了，赵无烬才倒吸一口冷气——那根本不是活人，而是两具用稻草填充的盔甲！头盔下黑洞洞的，连傀儡都算不上。
“大虞边关就这防守？”阮轻舞忍不住伸手戳了戳盔甲，稻草窸窣作响。
赵无烬的阴影之眼微微发热，视线穿透界碑表面：“阵法没完全失效，只是时灵时不灵。“他指向碑底裂缝，“看那里。”
裂缝中隐约有符文流动，但断断续续像接触不良的灯带。
更远处，本应连贯的结界光幕现在千疮百孔，最大的缺口足以让马车通过。
“大虞衰落了。”柳青璃轻声道，“听说大虞把精锐都调去守'天元城'，这些边关早成了摆设。”
正说着，界碑突然“嗡”地一震，顶部几枚符文回光返照般亮起。
赵无烬立刻按住两女肩膀，准备强行离开。
符文闪烁几下后却再度熄灭，不过人皮符加持在三人身上的薄膜也消失了。
不过幸好没事，赵无烬松了口气，却听阮轻舞惊呼：“你的影子！”
低头看去，影子正不受控制地扭曲变形，边缘锯齿纹路疯狂闪烁。
通过阴影之眼的联系，赵无烬感知到它在示警：界碑深处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走！别走正门。”
他带头冲向界碑左侧的排水渠。这本是雨季疏导山洪的通道，如今铁栅栏早已锈蚀成蜂窝状，轻轻一推就轰然倒塌。
渠内阴暗潮湿，墙壁上刻满失效的警戒符文，角落里堆积着不知什么动物的骸骨。
阮轻舞的骨鞭残端突然伸长，像盲杖般在前方探路：“前方三十丈右转，有通风井通往关内市集。没有活物气息...等等。”她突然僵住，“墙里有东西！”
赵无烬立刻将两女护在身后。
阴影之眼穿透石壁，看到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墙体内部嵌着无数具干尸，全都保持着挣扎姿态，像是被活生生浇筑进去的！
“旧时代的边防手段。”柳青璃冷静分析，“用罪囚血肉加固城墙，他们的怨气能预警幽冥生物。不过现在...”
她敲了敲墙壁，回声空洞，“连怨气都散尽了。”
三人谨慎前行。通风井的铁梯锈得厉害，赵无烬先上去确认安全才让两女跟上。
井口盖着破草席，推开后喧闹的人声扑面而来——他们竟直接到了边关市集的后巷！
“换上这个。”赵无烬从晾衣竿上顺了三套粗布衣衫，自己那件明显小了一号，紧绷绷地裹着肌肉，“我扮药商，你们装作家眷。”
柳青璃接过衣服时手指微颤，但眼神已恢复清明。她将长发挽成妇人髻，又抹了把灰在脸上，顿时像个久病缠身的妻子。阮轻舞则把骨鞭残端盘在腰间伪装成腰带，低头含胸活脱一个胆小妹妹。
“记住，我们现在是...”赵无烬正欲交代细节，巷口突然传来脚步声。
一个穿着褪色官服的小吏晃悠进来，腰间挂着“边检”字样的木牌。看到三人时明显一愣：“你们...”
赵无烬反应极快，袖中滑出一小块幽冥结晶，顺势作揖时塞进对方手中：“大人明鉴，小人带家眷来寻医，刚在巷口迷了路。”
小吏掂了掂结晶，昏黄的眼珠突然亮起：“迷路好啊！迷路才需要向导嘛！”
他一把攥住结晶，官服袖口露出布满灰斑的手臂，“三块结晶，送你们到官道。”
穿过市集的路上，赵无烬注意到所谓的“边关重镇”早已名存实亡。
巡逻士兵寥寥无几，且多是老弱病残；检测法阵的阵眼被小贩当成摊位支架；甚至看到几个半透明的游魂大摇大摆穿过集市，普通百姓却视而不见。
“自从王朝重心转移，咱这儿就成了放逐之地。”
小吏叼着草根嘟囔，“现任关守是得罪了兵部大人才被贬来的，三年没发饷了，全靠...”
他搓了搓手指，露出满口黄牙。
来到官道岔路口，小吏突然压低声音：“看你们懂事，免费送个消息——最近别往北走。天元城方向来了群'收税'的紫衣人，连游魂都抢。”
紫衣人！赵无烬心头一震，想起父亲和王胖子的警告。他故作惊讶：“还有这等事？”
“嘿，据说在找什么'转世印记'。”小吏左右张望，声音压得更低，“已经有十几个额头带疤的无辜者被抓去拷问了。你们...”
他瞄了眼赵无烬被头发遮住的额头，“小心为妙。”
告别小吏后，三人混入一队药材商人的车队。
赵无烬用几株路上采的普通药草换取了搭车资格，阮轻舞的哑巴演得惟妙惟肖，而柳青璃的病弱模样根本不用装。
车队缓缓驶离边关，赵无烬回头望去。青铜界碑在夕阳下像个垂暮老人，碑顶最后几个符文忽明忽暗，仿佛在诉说曾经的辉煌。
而他的影子，此刻正悄悄吸收着界碑散发的微弱能量，边缘的锯齿纹路越发清晰...
“下一站是南离城。”车队主人热情介绍，“虽然比不上天元城繁华，但药市可是一绝！”
赵无烬微笑点头，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青铜剑鞘。
剑身微微发热，似乎在提醒他——星纹印记的隐藏并非长久之计，而影子吞噬的幽冥能量，终有一天需要付出代价。
车轮碾过官道的声响中，没人注意到柳青璃袖中滑落的一只金蝉蛊。
蛊虫振翅飞回边关方向，复眼中倒映着渐行渐远的车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