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绿色的天幕下，赵无烬站在相柳城残破的城墙上，右臂的幽冥鳞片缓缓褪去，露出苍白的人类皮肤。
他望着城外那些正在溃逃的幽冥生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这些低阶诡兽在他眼中不过是蝼蚁，连让他认真出手的资格都没有。随手一挥，九道灰白火线从指尖迸射，精准洞穿九头正在逃窜的狼形诡兽头颅，火焰从内部爆发，将它们烧成灰烬。
“太弱了。”赵无烬轻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失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心浮现出一团灰白火焰，核心处却缠绕着几缕灰绿色能量。这是吞噬幽冥君主分身后获得的力量，也是他现在最大的依仗。
但当他将感知延伸至地底深处时，那道庞大而古老的气息让他眉头紧锁——幽冥君主的化身虽然沉寂，却像一座随时可能喷发的火山，仅仅是泄露的一丝威压就让他皮肤刺痛。
“化神期的肉身...”赵无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即便他吞噬了对方的意识分身，获得了部分幽冥特性，面对真正的化神级存在还是力有不逮。他能感觉到，地底深处那道封印正在缓慢松动，幽冥君主化身虽然暂时收手，却仍在积蓄力量。
他微微眯起异色双瞳——左眼燃烧着暗金色的饕餮之火，右眼则泛着幽冥特有的灰绿荧光——俯瞰这座满目疮痍的城市。
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数以万记的尸体，有些是战死的赵家修士，更多的是被幽冥之力侵蚀后异变的怪物。空气中弥漫着腐肉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偶尔传来几声垂死者的呻吟，很快又被盘旋的食腐飞虫的嗡嗡声淹没。
“代族长...“身后传来虚弱的呼唤。赵红药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艰难走来，原本艳丽的面容此刻布满灰绿色的纹路，火红色的裙装被撕成布条，裸露的肌肤上尽是腐蚀性伤口。
她手中紧握着一枚碎裂的玉佩，那是她道侣临终前塞给她的。
“城外...那些东西...”话未说完便剧烈咳嗽起来，吐出一团夹杂着灰绿丝线的黑血。
赵无烬没有回头，只是伸出幽冥化的右手，五指张开对准赵红药。一股强大的吸力骤然爆发，妇人身上的灰绿纹路如同活蛇般扭动着被抽离，在她痛苦的尖叫声中化作一缕缕雾气没入赵无烬掌心。
“忍着点。”他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这点痛苦总比变成怪物强。”
城墙另一侧突然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赵铁山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这位体修长老全身肌肉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灰绿色，青铜般的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只能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铁山长老已经没救了。”赵青岚不知何时从地底逃出，出现在不远处，这位木系修士的情况稍好，但右臂已经异变成藤蔓般的扭曲形态，指尖长出锋利的木刺。
“他的内脏...全都长出了幽冥植物的根须...”
赵无烬终于转过身，异色双瞳扫过众人。
赵寒川倚着断壁喘息，冰魄剑的残片插在脚边，左臂断口处的冰霜正在缓慢融化；赵雪河瘫坐在符箓碎片中，道袍被自己的鲜血浸透；更远处，十几个幸存的赵家子弟相互搀扶着，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不同程度的幽冥污染。
最令人揪心的是中央广场——九根青铜巨柱已经倒塌了三根，剩余六根表面的蛇形浮雕也变得模糊不清，显然天烽大阵的力量所剩无几。
“都站好。”赵无烬突然开口，声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他双手同时抬起，左手燃起暗金色的饕餮之火，右手缠绕着灰绿色的幽冥能量。
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身前交织成诡异的漩涡，产生强大的吸力。城内弥漫的幽冥之力顿时如同百川归海，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受伤的赵家修士们发出痛苦的嚎叫，他们体内的污染被强行抽离，化作丝丝缕缕的灰绿雾气融入漩涡。
赵红药跪倒在地，指甲深深抠进城墙砖缝。她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从骨髓深处被硬生生扯出来，那种痛苦就像千万根烧红的钢针在体内游走。
“啊...啊啊啊！”一位年轻子弟承受不住，疯狂抓挠着自己的脸，直到血肉模糊。
赵寒川咬碎了后槽牙，额头青筋暴起，却死死忍住不发出声音。整个净化过程持续了足足一刻钟，当最后一丝幽冥之力被抽离时，大半修士都昏死过去，只有修为较高的几位长老还能保持清醒。
“城内的污染已经清除。”赵无烬收起力量，异色双瞳中的光芒暗淡了几分。
他转向城外，那里依然笼罩在浓稠的灰绿雾气中，隐约可见巨大的黑影在雾中游动。“但外面的...我无能为力。”
赵玄宗在影子傀儡的搀扶下艰难走来。这位老太爷看起来苍老了二十岁，佝偻着背，每走一步都要喘息片刻。“无烬...地下那个东西...”
“我知道。”赵无烬打断道，目光再次投向脚下。在他的幽冥之眼中，地底三千丈处盘踞着一团令人窒息的灰绿光团——那是幽冥君主的化身本体，虽然被封印削弱，却依然散发着恐怖的威压。
“化神期的肉身，就算站着让我打也破不了防。”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不过它现在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我体内有它最想要的东西。”
当赵无烬主动来到相柳城地底封印处时，情况比想象的还要糟糕。
原本由三十六根青铜锁链构成的封印大阵，此刻已经有十二根断裂，剩余的都爬满了灰绿色的锈迹。封印中央的石棺剧烈震颤，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纹，灰绿雾气不断从缝隙中渗出。
“还是不死心...”赵无烬冷笑一声，双手结出复杂法印。
“加固封印。”赵无烬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响彻地底。他抬手结印，九头蛇法相在身后浮现，但这次的法相明显不同——九个蛇头中有三个已经变成了灰绿色，喷吐的不再是纯粹的灰白火焰，而是夹杂着幽冥特性的诡异能量。法相扑向二十四根完好的青铜柱，缠绕其上，将自身力量注入那些古老的符文。
同时，饕餮之力与幽冥之力同时涌出，化作两条能量巨蟒缠绕在石棺上。但就在他准备加固封印时，石棺突然炸开一道裂缝，一只灰绿色的利爪闪电般探出，直接贯穿了他的胸膛！
“噗——”赵无烬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却露出疯狂的笑容。
“抓到你了。”他死死抓住那只利爪，饕餮道文在喉咙处大亮。恐怖的吞噬之力爆发，幽冥君主化身的本源之力被强行抽离，通过利爪源源不断流入赵无烬体内。石棺中传来愤怒的咆哮，利爪拼命挣扎却无法挣脱。
这场危险的角力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当赵无烬终于松手时，他的右半身已经完全幽冥化，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灰绿色，能看到里面流动的能量。而石棺上的裂缝也被强行封住，只是封印明显不如原来稳固。
“一百年...”赵无烬擦去嘴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最多一百年，它就能突破封印。”他看向地宫顶部，视线仿佛穿透千丈岩层，看到地面上苟延残喘的人类。
“这个世界的终结...已经进入倒计时。”
当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地面时，相柳城周围的雾气散去，夕阳正好沉入地平线。
血红色的余晖洒在残破的城墙上，为这座垂死的城市镀上一层凄美的光辉。赵无烬站在城墙最高处，异色双瞳倒映着正在被灰绿雾气逐渐吞噬的世界。身后传来脚步声，是勉强恢复行动的赵玄宗。
“无烬...”老人声音沙哑，“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赵无烬沉默许久，突然抬起已经完全幽冥化的右手。在夕阳的映照下，可以清晰看到灰绿色皮肤下有什么东西在蠕动、挣扎，就像...在抵抗着什么。
“希望？”他轻笑一声，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讽刺，“或许吧。但肯定不在这个世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