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悄无声息地过去了,王猛伢心里一直犯嘀咕,为什么没人来找他的碴儿?
也没人揪他的辫子?
难道是王汉雄真的没有通风报信?
还是吴仁义压根儿就已经不再把他当回事儿,觉得他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疑问,就像一团迷雾,始终萦绕在王猛伢心头。
没想到,几天后,这个谜底——如果能算谜底的话,竟意外地解开了。
那天,阳光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王猛伢像往常一样在县城里晃悠,不经意间经过医院门口。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竟然是吴仁义。
吴仁义穿着病号服,正站在医院门口抽烟。
看到王猛伢,他似乎也有些意外。
王猛伢满脸疑惑,吴仁义见状,弹了弹烟灰,解释道:
“没啥大病,就是肝出了点儿问题,喝酒喝的,来这儿调养调养。”
说完,他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王猛伢,问道:
“听说你还在调查那件事?”
王猛伢犹豫了一下,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吴仁义听后,不屑地摇了摇头,说:
“看来你的脑子真有问题了。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揪着不放,有什么意义呢?”
王猛伢梗着脖子,回怼道:
“我还没到住院的份儿上,有些事儿,我非得弄个明白不可。”
夜幕如一块沉甸甸的黑色绸缎,严严实实地压在县城的上空,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包裹其中。
王猛伢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吴仁义白天说的那些话,像一群嗡嗡叫的苍蝇,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的思绪纷乱如麻,一会儿想着江杏梅离奇的死,一会儿又琢磨着吴仁义那看似坦然却又让人捉摸不透的态度。
突然,他像是被一道闪电击中,灵机一动,一个念头在脑海中闪过:
为何不去医院找吴仁义,趁此机会探探他的口风呢?
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和吴仁义谈过这件事,这或许是个揭开谜团的好机会。
王猛伢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冲动,猛地翻身起床,随手抓过一件衣服披在身上,便匆匆出了门。
夜晚的街道寂静无声,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在空荡荡的街上回响。
很快,王猛伢来到了医院。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让人闻之欲呕。
昏黄黯淡的灯光,无力地洒在走廊上,将王猛伢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寂。
他对这里的路早已轻车熟路,径直朝着吴仁义的病房走去。
推开病房门,吴仁义正悠闲地躺在床上看电视,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似乎被节目深深吸引。
看到王猛伢进来,他只是微微抬了下眼皮,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指了指旁边的凳子,示意他坐下。
过了一会儿,吴仁义像是对电视节目失去了兴趣,伸手“啪”的一声关掉了电视。
他转过头,目光直直地看向王猛伢,淡淡地问:
“找我有事?”
王猛伢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
他稍一迟疑,觉得再绕弯子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开门见山地直言道:
“我还想问问江杏梅的事儿。”
吴仁义听后,嘴角微微上扬,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带着一丝嘲讽,又似乎夹杂着些许无奈。
他慢悠悠地说道:
“我就猜你会来,好歹你在我手下干过,我也不计较你。你不用再折腾了,我全告诉你。江杏梅确实是发病死的,送往医院途中就不行了。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也没想瞒着谁,人死了就按死的处理,依你还能怎样?”
王猛伢听了,眉头紧紧皱在一起,满脸的不信。
他心里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强烈。
他不假思索地反驳道:
“我不信,她要是病死的,为什么黄所长也在现场?”
吴仁义一听,顿时像被点燃的火药桶,火冒三丈。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圆睁,伸出手指着王猛伢的鼻子,大声骂道:
“你什么意思?怀疑是我整死的?你去调查吧,没人拦你,看你能调查出什么?白的就是白的,黑的就是黑的。你一个农民能把黑的说成白的?我不过是可怜你,你倒上脸了!”
王猛伢被骂得满脸通红,像煮熟的虾子。
他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无话可说。
无奈之下,只能悻悻地转身,离开了病房。
走在医院的走廊上,王猛伢的心情格外沉重。
他心里暗自琢磨,难道真如吴仁义说的,是自己胡乱猜疑?
还是吴仁义已经看穿了他,觉得他再怎么折腾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这个疑问,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王猛伢一边走,一边琢磨着吴仁义的话,突然想出个主意,何不诈诈王汉雄?
在这次事故中,真正的主角其实是他和王汉雄。
只有他俩因为江杏梅的死,而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只不过王汉雄一直努力掩盖着。
王猛伢心想,王汉雄绝不可能像吴仁义那样坦然,只要自己再用把劲儿,王汉雄没准儿就会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于是,他快步朝王汉雄家走去。
此时,夜已经很深了,整个县城都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
王汉雄早已睡了,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
他迷迷糊糊地嘟囔着打开门,又歪在床上,不耐烦地问:
“谁呀?大半夜的。”
王猛伢冲进屋里,大声说:
“我知道江杏梅是怎么死的了!”
王汉雄一听,像被电击了一样,打了个激灵,突然坐起,眼睛瞪得老大,紧紧地盯着王猛伢。
王猛伢迎着他的目光,故意装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说:
“我见到吴仁义了,我刚从他那儿来,他住了院,把什么都告诉我了。”
王汉雄一听,脖子不由自主地抻了上去,眼球渐渐变得僵硬,嘴唇哆嗦着问:
“她怎么······”
王猛伢激愤地说:
“你凭什么问我?事情早已过去了,吴仁义都说了,你这个胆小鬼!还想把什么都烂在肚里,亏你和江杏梅还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还给她编排出一个心脏病。”
王汉雄急得满脸通红,红着眼催促道:
“你倒是说明白呀!”王猛伢却冷笑一声,说:
“你想套我,我偏不说。”
王汉雄的头一下子耷拉下去,有气无力地说:
“我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没见上她的面,医生说啥我就信啥,我心里也犯嘀咕,可不敢问,我害怕啊。我以为处理完,事儿也就过去了,等你找来,我才知道不是这样的。从你来那天开始,我就天天做噩梦,我不是怕你,我是怕······”
他的话戛然而止,就像琴弦突然崩断,余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
王猛伢听后,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王汉雄不是不告诉他,而是他自己也不清楚。
他之前的躲闪和惊慌,是因为他再也无法糊里糊涂地过日子了。
王猛伢心里又恼火又无奈,因为没告诉王汉雄刚才的话是编的,心想,那就让王汉雄先折磨折磨自己吧!
王猛伢走时,王汉雄依然在反复念叨:
“我怕呀,我是怕呀······”
第二天,阳光轻柔却又有些刺眼地透过窗户,斑驳地洒落在王猛伢疲惫不堪的脸上。
他悠悠转醒,意识逐渐回笼,心中那团关于江杏梅死因的迷雾,依旧浓重得化不开。
他长叹一声,满心无奈,江杏梅的死,怕是再也弄不清楚了,这种无力感让他心情灰暗如墨,恰似暴雨将至前的天空,阴沉沉地压得人几乎窒息。
王猛伢思索良久,决定不再折腾王汉雄了。
昨晚对王汉雄说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诈出真相的权宜之计,现在想来,实在是让彼此都痛苦不堪。
他太累了,身心俱疲,王汉雄愿意糊涂就糊涂吧,他不想再追究了。
王猛伢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水果店,却见店门大开,可王汉雄却踪迹全无。
几只苍蝇在店内肆意飞舞,忙活得进进出出,发出令人厌烦的嗡嗡声,仿佛在宣告着这里的异样。
王猛伢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在店门口等了许久,眼睛紧紧盯着街道的尽头,可始终不见王汉雄的身影。他开始胡思乱想,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
直到半上午,王猛伢才从旁人的口中得知:
黎明时分,有一个男人在举水河的桥上,神情恍惚地撒了一大把钱,随后,毫不犹豫地跨过栏杆,纵身跳入河中。
听到这个消息,王猛伢的心瞬间如坠无底深渊,一种绝望的情绪紧紧揪住他的心脏。
他不顾一切地朝着大桥冲去,脚步慌乱而急切。
此时,正值雨季,举水河迎来了汛期。
往日里恬静而清澈的河水,此刻如同脱缰的野马,变得混浊不堪,裹挟着大量泥沙,气势汹汹地滚滚东流。
王猛伢站在桥上,望着汹涌澎湃的河水,心中默默祈祷着:
但愿那个人不是王汉雄。
江杏梅的死,已经如同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让他喘不过气来。
若是王汉雄再出事,他觉得自己脆弱的身心将会被彻底碾成碎末。
王猛伢沿着河边焦急地疾走,目光中满是焦虑与急切,心却似被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疼痛难忍,忧伤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只是单纯地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难道这样也错了吗?
王猛伢在河边走得双腿发软,精疲力竭,便坐在防汛堤坝上稍作休息。
此刻,他的脑袋一片空白,空得如同一张纯净的白纸,什么也不愿去想,什么也不敢去想。
他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又曾经做了些什么。
傍晚时分,夕阳的余晖温柔地洒在大地上,给世间万物都镀上了一层金黄的薄纱,本应是一幅美好的画面,可在王猛伢眼中,却充满了悲凉。
他落寞地回到水果店,店门依旧敞开着,可屋内却黑洞洞的,弥漫着一股死寂的气息,仿佛没有一点生的希望。
黑暗如同一只无形的巨兽,正一点点吞噬着王猛伢那颗不断下坠的心……
他最不愿面对的猜疑,最终还是残酷地成为了现实。
第二天,公安循着线索找到水果店的时候,一夜未眠的王猛伢,正目光呆滞地坐在凳子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
公安向他询问情况,他只是机械地摇头,双唇紧闭,什么也不想说,嘴里却不停地念叨着:
“汉雄是我害了你呀!······”
王猛伢的内心被追悔填满,如潮水般汹涌的自责几乎将他淹没:
如果当初不设那个套,江杏梅就不会走进草场,如果走进草场后,不把她交给吴仁义,她就不会死。如今人死不能复生,倘若他不执着地调查江杏梅的死因,就不会牵连上王汉雄,如果他不诓骗王汉雄,也不会让王汉雄因良心的谴责而陷入绝望的深渊……
在他心中,是自己一手导致了江杏梅的死,也是自己间接害死了王汉雄,这份沉重的罪责,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最终的悲剧
王猛伢在黑暗中徘徊了许久,终于,他像是被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驱使,做出了决定,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了。
三天后的夜晚,县人民医院沉浸在一片死寂之中,命运的齿轮在无声中悄然转动。
吴仁义,这个名字在医院的病床上,画上了生命的句号。
他并非因医疗事故而亡,也不是被病魔夺去生命,而是被一双充满仇恨与绝望的手勒死,生命的气息在那一刻戛然而止。
县刑警队的介入,让事件迅速有了进展。
他们如同嗅觉敏锐的猎犬,迅速展开调查,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很快,结论得出:
吴仁义死于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而案发现场的种种线索,如同一条条无形的绳索,将嫌疑紧紧套在了王猛伢的身上。
王猛伢被逮捕的那天,天空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滴如泪,洒落在这座看似平静的县城。
整个县城仿佛也感受到了这份沉重,被阴霾所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当冰冷的手铐铐住王猛伢的双手,他被押上警车时,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空洞而麻木,仿佛灵魂早已游离于躯体之外。
他静静地望着车窗外熟悉的街道,那些曾经充满烟火气的地方,此刻却变得如此陌生。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江杏梅的死,王汉雄的绝望与离去,以及如今自己犯下的罪行,像一场无法醒来的噩梦,将他彻底吞噬。
他曾经只是一个执着于寻求真相的人,怀揣着对正义的渴望,想要揭开江杏梅死亡背后的秘密。
然而,命运却对他开了一个残酷的玩笑,一步步将他推向了深渊,引发了这一连串的悲剧,让他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他的内心充满了痛苦、悔恨与不甘,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警车缓缓驶向远方,车轮滚动的声音在寂静的雨中格外刺耳,留下的是无尽的压抑与遗憾。
这座原本宁静的县城,因为他们的故事,蒙上了一层沉重的阴影,久久无法消散。
而王猛伢的命运,也将永远被定格在这充满悲剧色彩的一刻,成为人们口中的一段叹息。
他的一生,就这样在追求与迷失中,走向了令人唏嘘的结局,只留下无尽的遗憾,在岁月的长河中回荡,让人为之感叹命运的无常与人生的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