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县大牢。
主簿田方坐在干净的床上,听着曾经的手下汇报。
“三老爷,县尊已经发现女尸了……”
所谓三老爷,指的就是县衙三把手主簿。
在主簿之上,县令称之为大老爷,县丞称之为二老爷,主簿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三老爷。
“哦?”
“这么快?”
“他们的尸格是怎么写的?”
“回三老爷,小的怕说不明白,特意给您誊抄了一份!”
田方闻言微微一笑,随手从袖子里摸出一张金叶子。
“赏你了!”
“谢三老爷!”
“三老爷福大命大,定然能逃过此劫!”
田方听到这话不由的哈哈大笑,对着一旁的衙役笑骂道。
“算你小子机灵,知道本老爷是有根底的人,哈哈哈!”
事实上田方的关系早就进了省里,跟布政使都有不菲的交情。至于上元县主簿,那也是经过十年耕耘,这才有的今天。
一个刚刚上任三个月的县令,就想压过他这条地头蛇,简直是痴人说梦。
田方抖了一下尸格,对着上边的七扭八拐的文字看了看,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他们竟然如此快就准确判断了抛尸日期?”
“回三老爷,是那个陈平安发现的!”
“陈平安?”
“又是这个陈平安!”
“等本官出去,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此人!”
“你继续给我盯着,只要他们敢判,我就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哼哼!”
“诺!”
上元县县衙。
张翀愁眉苦脸的看着跪在下方哭哭啼啼的张大户。
“青天大老爷,您可要给小民做主呀,呜呜呜!”
“王贵那个杀千刀的,勒死我女儿不说,还将我女儿抛尸江中!”
“青天大老爷,您可一定要将其抓起来,然后碎尸万段呀,呜呜呜……”
张翀听着张大户的控诉只感觉一阵头大,他本能的觉得这个案子没这么简单,但面对张大户哭哭啼啼的请求,他又不知该如何应对。
不得已,他只能看向一旁站立的陈平安。
“师弟,你看这个案子……”
陈平安早就对自己这个便宜师兄失望了,这货还真是除了读书别的啥也不会啊!
不过自己也不会断案啊,自己仅会的一点知识,还是后世在电视上学的呢。
“咳咳……”
“张大户,我代县令问你几个问题!”
“你是如何判断那具女尸是您女儿的?”
“回大人,女尸手腕上带着小女的镯子,此镯子乃是陪嫁之物,故小人认得……”
“而且小人有人证,曾经王贵的邻居赵大亲耳听过,说那王贵跟我闺女吵架,还扬言要将我闺女勒死!”
“哦?”
“传证人!”
“诺!”
不多时,王贵的邻居赵大被叫过来,顺带着王贵这个最大的嫌疑人也被差役给带了进来。
“赵大,你可曾听闻王贵扬言勒死妻子?”
“是!”
“小人确实听到过!”
“而且,半个月前,小人亲眼看到两人在家门口吵架,然后王贵的妻子就负气离开了……”
“王贵去追,但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回来了……”
陈平安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王贵。
“你当时确实去追妻子了?”
王贵闻言躬身一礼道。
“学生确实追上去了。”
“但学生并无加害妻子之心,只是担心雨夜湿滑,妻子出现什么不测……”
“那为何只追了不到一个时辰又回来了?”
“我……”
王贵听到这话当即涨红了脸,半晌后才嗫嚅道。
“只因那张氏谩骂的太难听,诅咒学生断子绝孙,学生气不过就……就回来了……”
“但还望大人明鉴,学生确实无加害张氏之心呀!”
陈平安对几人问过话,随即让几人比划出张氏的身高、体重,在得到所有人的确认后,这才将几人打发下去。
“师兄,此事另有蹊跷!”
“哦?”
“你认为不是王贵所为?”
陈平安闻言摇摇头道。
“大概率不是!”
“先不说抛尸地点寒水洞距离王贵家有多远,王贵有没有这个体力完成这一切。单说一个时辰,还是下雨天,完成杀人、抛尸,再返回,一个时辰根本就不够。”
“而且,我刚刚命他们将张氏的身高、体态画了下来,跟今天发现的女尸一对比发现根本就不是一个人!”
“尸体经过河水浸泡会发生肿胀,但其身高不会有明显差异!”
“这……”
这回轮到县令张翀懵逼了。
“师弟,若该女尸不是张氏,那她是谁……”
陈平安闻言郁闷的直翻白眼,恨不得抓起桌子上的大印,将自己这个便宜师兄给撵出去。
“师兄,您才是县令,您不能什么事都问我呀!”
张翀闻言尴尬的笑了笑。
“师兄这不是不懂么?”
“师弟,您就能者多劳,替师兄多担着点吧!”
“哦对了师弟,你还没进学吧。正好趁着师兄当县令,你报考今年的科举,师兄点你当上元县的案首!”
“你有了案首的身份,只要府试、院试的成绩不太差,一般情况下都能高中秀才!”
陈平安不悦的瞪了张翀一眼,心想这货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啊。
在洪武朝当个平头百姓也就罢了,若是当官……
胡惟庸案株连三万到四万人人,郭桓案株连四万到七万人人、空印案株连数千,蓝玉案又株连了两万到三万人人。
大明朝总共才几万官呀,在整个洪武朝死了好几轮!
自己是真嫌自己命长,给洪武皇帝当官啊!
“免了!”
“我还是当个平头百姓吧!”
“师弟,你一身才学,为何不思报效朝廷呢?”
“我……我怕死……”
“怕死?”
“虽然咱们皇帝陛下对待官员严苛,但也没到动辄杀人的地步吧?”
陈平安闻言不耐的翻了个白眼,心想等你带着枷锁上班的时候就知道你朱皇帝的手段了。
据说朱元璋时期官员杀的不够用了,干脆就让一些轻犯带着枷锁审案。
“咱们先别说这事了,还是先想想这个案子咋破吧!”
“咋破呀!”
“师兄,你命差役将本县的车船店脚牙全部召集到一起,并命各乡长、里正盘点一下本区域人口,看看有没有走失、亡故、病死、瘐死。将这些全都汇总,从中找找线索。”
“哦……”
“那王贵呢?”
“抓不抓?”
陈平安闻言不悦的瞪了张翀一眼。
“王贵又不是凶手,你抓人家干吗?”
“我……我不是怕张大户不高兴么?”
“你……你个昏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