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平安认了张翀这个师兄,自然不用跟其他人一样泥里、水里的干活了。
但他也不轻松,张翀将全县的水渠整治工作交给他了。
张翀之所以如此,一来是出于对师弟的信任,二来是他初来乍到,确实没什么信得过的人。
若不是陈平安竭力推辞,他都想将全县盘账的事交给陈平安。
原因无它,只因陈平安太好用了。
农田水利,测绘测量,征收税赋,几乎没有他不会的!
陈平安只能苦逼的带着全县民夫修整水利,不过他非常会偷懒,只领着民夫将公共区域的水利兴修完毕。至于各村各乡的内部水渠,全都交给民夫们自己把握。
毕竟是给自己家修,民夫们不可能偷懒。
只是修到主渠道中游的时候,从上游飘下来一具女尸,将修渠工作打断了。
太平盛世出现人命案子就是天大的事,张翀这个县令也不得不放下手头的全部工作,带着衙役、仵作前往案发地点。
张翀看到早已搭好的停尸棚,以及用麻绳制作的隔离带,当即面露惊讶之色。
他来的路上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了,那就是尸体狼藉,周遭乱哄哄一片。
然而,看着眼前井然有序的案发地点,以及周遭有条不紊的挖渠民夫,张翀不由对自己这个便宜师弟的评价再上一个台阶。
“师弟,这些都是你做的?”
“是啊!”
“想不到师弟还懂官府办案的流程……”
陈平安哪懂这些,不过是后世电视剧看多了,知道官府办案无非就是这么些套路罢了。
“师兄谬赞!”
“师兄,还是赶紧带着仵作看一下尸体吧!”
“好!”
“这里有劳师弟了,等此间事了,师兄定然在县衙设宴款待师弟!”
“师兄客气……”
张翀闻言不再跟陈平安客气,当即领着仵作走到停尸棚。
“老五,你看看这尸体多长时间了!”
“诺!”
“回大人,看尸体的肿胀程度,恐怕在水里至少泡了十天!”
“十天?”
张翀闻言下意识的看了看陈平安,虽然他知道陈平安不可能懂这些,但不知为何他还是第一时间想得到陈平安的确定。
陈平安听了仵作的话摇了摇头。
“师兄,在我看来这具尸体少说十五天……”
“哦?”
“师弟何出此言?”
一旁的仵作冯五听到这话不乐意了,他家可是世代仵作,从元朝时期就是干这行的。他说十天,这具尸体不带在水里泡九天的!
“县尊大人,卑职敢以身家性命担保,此尸体在水中不会超过十天!”
张翀听了这话,当即看了看仵作,又看了看陈平安。
他一时间也搞不懂了,自己到底该听谁的。
从感情上说,他觉得自己该听陈平安的。但从理性角度讲,世代为仵作的冯五显然更可信。
“师兄,冯五说的没毛病,只是他忽略了一件事!”
“什么事?”
“这条溪水上游有一个山洞,名为寒水洞。此洞内的水,不论寒暑都冰寒刺骨。”
“若是歹人将尸体投放于寒水洞,至少可延长五天时间。”
“这……”
仵作冯五听到这话,当即朝着陈平安拱拱手。
“陈公子说的对,若是歹人将尸体沉于寒水洞,此尸体至少泡在水里十五天了。”
“只是卑职敢问陈公子,您何以判断该尸体是在寒水洞沉尸的呢?”
陈平安闻言淡淡的笑了笑。
“冯兄不用生气,在下不过是比你先发现尸体,在尸体上看到一些寒水洞所特有的水藻罢了。”
“哦?”
冯五一听这话,赶忙对着尸体仔细打量,果然在尸体的头发里发现了一丝淡绿色的水藻。
该水藻因为常年生长在寒水洞,见不到阳光,所以比别的地方的水藻颜色浅很多,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冯五看到此处,即使心里再有气,也不得不服气陈平安的水平。
“县尊大人,陈公子说的对,该尸体确实出自寒水洞!”
“刚刚是卑职疏忽了,还请县尊大人恕罪!”
张翀闻言无所谓的摆摆手。
“此事无妨,你们俩说说该人是怎么死的吧!”
冯五闻言当即看了眼陈平安,陈平安则是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方面冯兄更专业,在下就不班门弄斧了!”
冯五见到陈平安如此抬举自己,当即感激的点点头。
“既然陈公子这样说,那在下就献丑了!”
冯五当即蹲下身子,对着尸体仔细查验一番。
“大人,该尸体颈部有勒痕,显然是被人用绳子勒死,然后又投尸江中……”
“既然如此,命人沿江搜查!”
一众差役听到这话当即面露苦涩,整条江流经好几个县呢,这得查到啥年月去?
再者说,这种无头命案连个目击证人都没有,根本就没有破案的可能嘛!
冯五听到这话,当即出言提醒道。
“大人,其实不用沿江搜查,只需盯着上游三十里左近,以及寒水洞附近即可。”
“哦?”
“这是为何?”
陈平安闻言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
“师兄,尸体只能是上游飘过来的,不可能是下游飘过来的。”
“至于为何是上游三十里,那是因为超过三十里就出了咱们县城,这个案子就不归咱们管了!”
“哦哦哦……”
张翀听到这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激动的抓住陈平安的手。
“师弟,师兄第一次遇到人命案子,现在满脑子都是浆糊。你既然懂破案,就有请你代替师兄破案吧!”
“我?”
“我还得修渠呢……”
“修渠有县丞!”
“再者说,你已经将全县的水渠规划好了,现在只需派个人盯着即可,不会误了大事的!”
“这……”
“师弟,为兄求你了!”
张翀说着就要给陈平安下跪,给陈平安吓得赶忙接下差事。
“好吧!”
“既然师兄有命,师弟就勉为其难的试试!”
周围的衙役听到陈平安接下这个差事,所有人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因为破案跟挖渠可完全不同,若是不懂其中的门道,查上几年都查不到线索。
当然,也跟他们对陈平安有一定的敌意有关。
毕竟这货总共才挖了几天渠,就将一个官差,外加一个主簿给送进大牢了。
若是再让他破案,他们这些差役还不得全都被他打板子啊!
然而,陈平安一开口,众人脸上的不屑就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
“师兄,其实破案很简单,首先要确定尸首的身份!”
“身份?”
正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陈平安直接从尸体的身份入手,算是最符合此类案件的侦破思路了。
众人一听这话,无不对陈平安报以惊讶目光。
“您看尸首是女性吧?”
“啊对对对!”
“尸首穿着水绿色的侍女装……”
“啊对对对!”
“手上还有个银镯子,头上还有一根银发钗……”
“啊对对对!”
“虽说因为泡水太长时间,已经看不到容貌了,但通过这些可以推断,该女子应该是死于情杀,且死时的年纪不会超过二十!”
“不会超过二十?”
“等等,师弟有为何判断其是情杀?”
“师兄,但凡不是情杀,这尸体身上都不可能有这么多值钱之物!”
“哦哦哦……”
张翀听到这话脑瓜里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前几天的案子。
“师弟,前几天本县张大户曾经报案,说其女儿被其女婿王秀才给打死,至今尸骨无存。”
“你说,该女尸会不会是张大户的女儿?”
“师兄,你将张大户请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
“来人,将张大户请来认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