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宰执的自我修养 第46章 准备

作者:旋步舞人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12 11:3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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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呷了一口姜茶。

他放下茶碗,看着兄长和欧阳澈,沉声道:“今日之事,不过是万里长征第一步。黄、汪二人,盘根错节,党羽众多,想要一举扳倒他们,难如登天。更何况……”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凝重,“我们真正的阻力,恐怕还不是他们。”

陈东闻言,脸上的兴奋之色稍减,皱眉道:“二郎此话何意?”

陈南目光扫过二人,缓缓道:“官家那边……未必听得进去。说不准,倒叫他们反咬一口,诬咱们学那耿南仲,挟私报复,存心搅局,败坏朝政。”

“耿南仲?”欧阳澈眉尖一挑,若有所思。

耿南仲曾任宰相,后因罪被贬,其失势的根由,朝野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但陈南此刻提起,显然意有所指。

陈南看着二人脸上的神情变化,知道他们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意思。

“耿南仲当年之事,朝野皆知其‘措置乖方,阿附奸党’之罪名。然细思其败落根由,是否亦有其行事未能体察圣心,屡逆龙鳞,以致官家渐生嫌隙之处?前车之鉴,我等不可不察。与黄、汪之流争斗,更需讲究方略,一味强项,恐非上策。”

“那你讲,”陈东强压着心头火,扭过脸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他有时候觉着二郎的心思邪乎得紧。

听清娘说,自打二郎醒转,整个人的气质便沉凝了许多,往日的青涩一扫而空,看事情总能看到旁人看不到的深处。

“阿兄息怒,欧阳兄且听我一言。”

陈南缓缓站起身,在堂屋中踱了两步。片刻后,他站定。

“我们当然不能坐以待毙。但我们不能明火执仗地顶着官家,直接说不准南迁,不准这样,不准那样。那话,句句都像是在戳官家的心窝子,只会把他越发往黄、汪那帮主和派那边推。我们要做的,是‘清君侧’!”

“清君侧?!”

这三个字如同平地惊雷。

欧阳澈手里的书“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二郎,你……你疯了不成?!”陈东更是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历朝历代,这三个字背后,哪个不是血雨腥风,哪个不是押上了身家性命!

他看着自家弟弟那张还带着几分稚气的脸,心里头五味杂陈,既有深入骨髓的惊惧,又有一丝被压抑在心底深处、几乎不敢承认的……隐隐的兴奋?

莫非,这看似疯癫的路子,才是眼下这死棋里头,唯一能拱卒过河的法子?

可……可二郎之前不是尤其反对这种激进冒险的操作么?怎么今日……

“这……这能成吗?”

“清君侧……二郎的意思是,把火全引到黄潜善和汪伯彦那两个老贼身上?”欧阳澈到底是经历过些风浪的,试图理解他这惊人之语背后的深意。

“正是。”陈南指了指桌上那份刚起了个头的草稿,“阿兄,欧阳兄,黄汪二人根深蒂固,党羽遍布朝野,想要通过常规弹劾扳倒他们,无异于痴人说梦。而官家……他并非天生昏聩之君,只是被迷雾遮了眼,又兼金人兵锋在前,心中恐惧未消。”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如今之计,我们不能再小打小闹,必须行雷霆手段,但这‘清君侧’,非指兵戈,而是指以笔为刀,以民心为势,直指其奸,迫使官家做出抉择!此乃险棋,却也是眼下唯一能破局之招。”

陈东听完陈南的解释,先是沉默,眉头紧锁,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然后猛地停下,看向陈南,

“二郎,你说的这‘清君侧’,是要将黄汪二人置于死地!他们经营多年,党羽众多,一旦反扑,我等皆是粉身碎骨的下场!官家那里,真能听信我们的片面之词,不疑我们另有所图?”

“阿兄,正因如此,我们的奏疏才要句句在理,不仅要揭露黄汪的罪行,更要阐明坚守中原的利弊,唤醒官家的雄心!

官家或许一时被蒙蔽,但绝非甘愿受人摆布的庸主。只要我们能撕开黄汪伪善的面具,让他看到真相,看到民心所向,他自然会做出选择。

至于风险,我们早已身在局中,退无可退!不放手一搏,难道真要坐视国事糜烂,江南再遭涂炭吗?”

陈南又道:“还有,疏,除了痛斥奸佞,便是要渲染‘士心可用’!让官家明白,天底下哪个读书人不盼着他重振声威?尤其是江南那帮子,都伸长了脖子等着为国效死呢!

只要官家一脚踹开那俩奸臣,把耳朵擦亮点,听听真正的忠义之言,登高一呼,还怕没有人来投奔?

到时候,众志成城,这应天府,这中原,怎么就守不住了?”

他话锋一转。

“不过,若要行此计,还需要一样至关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战场上的胜利。没有这个作为基础,我们说得再天花乱坠,恐怕也难以真正打动官家。”

他望向窗外墨色的夜空,沉声道:“当然,战场之事非一朝一夕可成。此事,我已有初步计较,只是时机未到,尚需筹谋。若能助宗老将军重整开封防线,那便是眼下最大的指望。不过我们可以先联络同道,暗中准备着,一旦时机成熟,便可一举发力。”

陈东盯着陈南,那眼神复杂得厉害,有惊疑,有审视,更有那么一点被胞弟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彻底点燃的火星子。

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奔流,一种久违的豪情壮志正在胸中激荡。

欧阳澈一拍桌子,他脸上先前的震惊和煞白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恍然大悟后的兴奋和决然。

“二郎此计,看似凶险,实则直指要害!借官家的手,去抽黄、汪的脸!把他们钉死在不忠不义的奸臣柱上,离间君臣,看他们还怎么鼓捣那劳什子南迁!”

陈东胸膛急速起伏,他抓起桌上的毛笔,笔杆被他捏得咯吱作响。

“好!就照你说的办!这封奏疏,我来写!非把黄、汪这两个国贼的丑脸,撕个稀巴烂!让官家瞧个明明白白,谁忠谁奸!”

油灯下,陈东笔走龙蛇。

陈南和欧阳澈都默不作声,静静地看着。

这一封奏疏递上去,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谁也无法预料。

他们此刻所为,无异于在刀尖上行走

这一夜,注定无人能眠。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陈东揉着熬得通红的双眼,将写满字迹的奏疏递给欧阳澈。

“欧阳兄,接下来,就拜托你了。”

欧阳澈郑重地接了过来,仔细折好,揣入怀中。

他脸上的激动已然褪去,只剩下沉甸甸的肃穆。

“少阳兄,南弟,”欧阳澈深吸一口气,声音因激动而略带沙哑,“此疏一上,我等便是将身家性命都押了上去。澈,虽不才,愿与二位共赴此局,纵万死,亦不悔!”

三人相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这一步踏出,便再无回头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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