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宰执的自我修养 第113章 亮剑

作者:旋步舞人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15 12:3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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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伯彦脸上的痛心疾首并非全假,而是真切地担忧若金兵再犯,自己将失去手中仅剩的权力,更担忧国家真的崩盘。

“国库空虚只是其一!臣更担忧的是,此举会向金人释放错误的信号!”汪伯彦声音悲切,“我朝刚刚经历靖康之耻,立足未稳。此时不思休养生息,反而大搞演习,在金人眼中,这与挑衅何异?

万一激怒金人,再起兵祸,难道要我大宋再经历一次扬州之乱,甚至,更甚于靖康之耻的劫难吗?!这滔天之祸,韩世忠担得起吗?陈承旨,你担得起吗?!”

此言一出,朝堂风向立变。

他不再是单纯反对,而是将“演习”与“引战”划上等号,将一口“置国家安危于不顾”的大锅扣了过来。

殿内议论声再起,许多官员面露忧色,显然被汪伯彦的话语触动。

赵构的眉头也紧锁起来。

他怕的,便也是这重蹈覆辙,再次陷入战火。

他目光落在陈南身上,带着一丝审视和期望。

陈南对他的嘲讽置若罔闻,先对赵构一躬身,随即转向汪伯彦,不怒反笑。

“汪相公此言,看似为国,实则祸国!我倒想请教汪相公,猛虎卧于榻侧,你是递上一块肉,祈求它不要吃你,还是亮出你的钢刀,让它不敢轻举妄动?”

他不等汪伯彦回答,声音陡然拔高,字字铿锵:“金人是虎,不是羊!他们的野心,岂会因为我们卑躬屈膝就消失?

恰恰相反,我们越是示弱,他们就越会觉得我们软弱可欺!扬州之事,便是明证!

难道我大宋的血,还流得不够多吗?!难道要我大宋的脊梁,彻底被金人踩断,才算是休养生息吗?!”

殿内寂静,许多官员面露羞愧。

“韩将军此次演习,不是挑衅,是‘亮剑’!是向金人展示我大宋的决心和底线!这一剑亮出来,或许能换来三年五载的安稳发展。若藏着掖着,只怕明年今日,我们就要在海上开朝会了!”

陈南话锋一转,直刺核心。

“至于钱粮,我朝每年给金人的岁币何止百万?用岁币买来的,是苟安!是用十万贯演习换来的,是尊严,是威慑!是一笔让金人不敢轻易南下的‘定心钱’!

汪相公,您这本经济账算得好,可这本政治账、军事账,您算明白了吗?还是说……在您心里,我大宋的军威和尊严,连十万贯都不值?”

“放肆!”汪伯彦被这番话顶得气血翻涌,却一句也驳不倒。

陈南将“花钱”和“买尊严、买和平”这两个概念偷换并绑定,占据了道义和战略的制高点。

赵构的目光在陈南与汪伯彦之间来回扫视。

他的内心如同两军对垒,一边是求稳惯性,一边是陈南激昂的言辞激起的血性和屈辱。

陈南说的对,一味的隐忍,只会让敌人得寸进尺!

然而,就在这股激昂的气氛即将占据上风之时,一道阴冷的目光,却从黄潜善的方向射出。

他知道,单凭钱粮和挑衅的论调,已经无法阻拦陈南和韩世忠了。

他深吸一口气,心中已然有了定计。

“官家!”黄潜善终于出列,“陈承旨的账算得是好,但有一本账,他怕是没算,或者说,是也不敢算!”

众人心中一凛,都预感到他要出杀招。

黄潜善转向陈南,厉声质问:“韩世忠在外拥兵数万,已是尾大不掉之势!如今陈承旨你又在京中为其奔走呼号,一个主外,一个主内,遥相呼应!

今日你们能以‘演习’为名,向朝廷要钱要粮,明日是不是就能以‘清君侧’为名,带兵入京?!

太祖爷黄袍加身的故事,陈承旨,你敢说你没想过吗?!”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炸得整个垂拱殿死寂一片!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在了赵构的脸上。黄潜善这一招太毒了!

他不再纠结于钱粮和挑衅,而是直接将“韩陈联盟”定性为威胁皇权的“军阀朋党”!

赵构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敲击扶的手指停住了,眼神中的赞赏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猜忌和恐惧。

这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

陈南心中一沉,暗道一声“不好”。

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黄潜善会如此不顾脸面,直接用这种诛心之言来攻击。

他正要开口辩解,却发现任何辩解在“猜忌”这颗种子面前,都是那么苍白无力。

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沉稳如山的声音响起。

“官家,臣,有话要说。”

众人循声望去,出列的竟是御营司都统制,王渊!

黄潜善一愣,他以为王渊会作壁上观,甚至会落井下石。

只见王渊对赵构一躬身,不疾不徐,声音却清晰地传遍殿宇。

“黄相公多虑了。韩将军是国之利刃,但利刃也需人掌控。臣不才,愿为官家执掌此刃!

韩将军若在江淮演武,臣愿亲率御营司精锐,于京畿之外设立大营,以为呼应。

一则可随时支援前线,二则……亦可让官家随时掌控全局。

外有韩将军扬大宋军威,内有臣的御营司稳固京畿根本。亦可杜绝宵小之辈,行不轨之事。如此,方是万全之策!”

王渊这番话,如同四两拨千斤,瞬间扭转了整个局势!

他不仅支持韩世忠,更主动将自己和御营司摆在了“监军”和“制衡者”的位置上,完美打消了皇帝的猜忌。

他将陈南的“设想”,变成了他这个军方大佬的“主动请缨”,分量完全不同,也让黄潜善扣的“军阀朋党”帽子不攻自破!

赵构的眼睛瞬间亮了!

他看向王渊,又看向陈南,心中的恐惧和猜忌如潮水般退去。

对啊!有王渊在,韩世忠就不是脱缰的野马!

陈南也不是孤立的权臣!

这是一个完美的制衡结构!

他既能借韩世忠之手扬军威,又能通过王渊稳固京畿,掌控全局。

帝王心术,在此刻得到了完美的平衡。

“够了!”赵构猛地一拍龙椅,声音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威严。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黄卿所言,似有几分道理。”赵构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黄潜善等人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然而,赵构话锋猛地一转,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帝王的威严。

“但朕以为,国难当头,正需扬我军威,壮我士气!朕要让金人看看,让他们知道,我大宋虽然遭遇了挫折,但血未冷,骨未断!韩世忠枕戈待旦于淮上,乃我大宋的江北屏障。

他的请求,非为好大喜功,而是为了告诉金人,我大宋尚有能战之兵,敢战之将!是为了告诉天下万民,朕,与他们同在,这江山,我们寸土不让!朕,准了!”

“准了”二字,如惊雷炸响在殿中。

满朝皆惊。

黄潜善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完全没想到,官家会如此旗帜鲜明,甚至用这般激昂的言辞来支持韩世忠。

然而,更让他震惊的还在后面。

赵构的目光如利剑一般,直刺黄潜善,冷冷地说道:“非但要准,朕还要重赏!

传朕旨意,加封韩世忠为检校少保、武胜军节度使、浙西制置使,总领一方军务!

演习所需钱粮,由户部即刻拨付,不得有误!若有延误,朕拿你是问!”

他顿了顿,环视满朝文武,一字一句地说道:“朕要让天下人都看看,谁是为国分忧的忠臣,谁又是只知党同伐异,畏敌如虎,只会在朝堂之上空谈误国的奸佞!”

“官家圣明!”以王渊为首的主战派官员们,在短暂的震惊后,齐声高呼,声音中充满了压抑已久的激动和振奋,声震殿宇。

黄潜善如遭雷击。

他知道,自己输了。

官家这番话,不仅是晋升了韩世忠,更是在当众剥下他最后一块遮羞布,将他钉在了“奸佞”的耻辱柱上,这是对他以及他背后所有主和势力的最严厉警告。

他黄潜善,也彻底失去了对禁军和朝政的最后一点影响力,虽还占着相位,却已是行尸走肉。

主战派的武将,在陈南的推动下,终于堂而皇之地进入了南宋朝廷的决策核心。

退朝后,陈南站在宫门外,高大的门阙在秋日的天空下投下长长的阴影。他抬头望着高远的天空,秋风虽冷,他心中却是一片火热。

清内弊,擢良将,固人心。

这盘棋局,他已经抢占了先手。

他想起了阿嫂,算算日子,腹中的孩子,也快要出世了。

他做的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那个宏大的“中兴之业”,更是为了那个即将到来的小生命。

他要让自己的侄子,出生在一个有希望的国家,而不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偏安小朝廷。

他知道,今日的胜利,是以将自己彻底推到风口浪尖为代价的。

但那又如何?

大宋这艘破船,需要有人掌舵,更需要有人敢于迎风破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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