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宰执的自我修养 第111章 猛药

作者:旋步舞人罪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6-14 12:5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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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南亲自拿着枢密院的调令,踏入了行营禁卫所。

那调令并非直接调杨沂中至枢密院,而是一纸略显模糊的“协助整顿军务”的文书。

这纸文书,在陈南的眼中,并非只是调令,更像是一张铺开的蓝图,为他心中那支尚未成型的部队,悄然勾勒出了最初的轮廓。

禁卫所深处,一处被遗弃的校场,杂草比人还高。

秋风卷过,枯黄的草叶发出沙沙声,连带着这片地方也带着一股被遗忘的颓败。

陈南在这里再次见到了杨沂中。

校场深处,那个孤傲的身影,即便身处颓败之地,依旧身形挺拔,眼神锐利如鹰。

杨沂中看到陈南走来,眼底深处,那潭死水般的平静,倏然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他立刻上前一步,抱拳躬身,动作沉稳有力,脊背挺直,没有一丝卑躬屈膝的谄媚,唯有那双锐利的眼眸,此刻正紧紧盯着陈南,其中涌动着一股被压抑了太久的……渴望与探究。

“杨队正,”陈南走到他面前,声音不疾不徐,“官家有旨,命你组建一支特殊部队,直属御前,专司侦缉。兵员,你可从禁军中自行挑选,兵甲、马匹、钱粮,枢密院一律优先拨付。”

杨沂中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他这些年见惯了虚伪的承诺和明升暗降的排挤,此刻只以为是又一次的安抚。

“大人有何吩咐,卑职万死不辞!”他沉声问道,语气坚定,“还请大人示下,这‘特殊部队’,究竟要担何种使命?”

陈南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向前一步,目光扫过他身后那些同样死寂的脸庞,声音沉重而有力。

“我不要你们做只知听令的死士,我要你们做这大宋朝廷不被蒙蔽的良心!”陈南的声音陡然拔高,语气如刀,直刺人心,“做这朝廷的‘照妖镜’!”

他的目光扫过杨沂中,又落在那些同样死寂的士兵脸上,声音沉重而有力:“你们应该知道,之前扬州军报被奸人伪造,险些让官家蒙尘!这样的事,绝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杨沂中身躯微震,瞳孔骤然收缩,他身后的士兵们也开始骚动,麻木的脸上,隐隐浮现出被唤醒的愤怒。

“我需要你们的眼睛,去看那些被刻意掩盖的真相;需要你们的耳朵,去听那些被权臣压下的声音。你们看到的,听到的,不经任何人之手,直接呈报于我,并直达天听!”

陈南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打在这些久经压抑的将士心头。

他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低沉,却更显肃穆。

“这条路上,没有功名利禄,只有风霜雨雪,甚至可能尸骨无存,无人知晓。你,和你身后的弟兄们,可愿意做一把剔除腐肉、刮骨疗毒的‘利刃’吗?”

杨沂中猛地抬起头,那双如同死水般的眼睛,此刻竟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他死死盯着陈南,仿佛要从他眼中辨别出哪怕一丝虚假。他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激动得单膝跪地,声音都有些颤抖。

“请大人示下!卑职……卑职万死不辞!”他身后那些士兵也骚动起来,麻木的脸上浮现出震惊、狂喜,以及一丝被压抑了太久的……希望。

“愿为官家、为大人效死!”

他身后的几十名汉子齐声怒吼,声浪在萧瑟的校场上回荡,竟驱散了几分秋日的寒意。

看着杨沂中和他身后那些眼中重燃希望的士兵,陈南知道,自己未来的情报网络,已经有了最坚实的基石。

但他同时也清楚,这柄“利刃”要刺破黑暗,必然会遭遇最顽固的阻力。

禁军内部,派系林立,尤其是一些被黄潜善之流安插的将领,更是盘根错节。

他耳提面命杨沂中,要小心谨慎,但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内部的整顿初见成效,陈南的目光又投向了更远的地方——淮河防线。

他深知,光靠应天府坚守是不够的,必须要有强大的外援和主动出击的能力。

耳目再聪,若无利爪尖牙,亦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韩世忠虽手握重兵,骁勇善战,但他身处前线,任何积极防御的奏请,到了朝中都会被黄潜善为首的主和派以各种理由压制、曲解,难以直达天听。

陈南明白,必须在朝中,尤其是在京城的武将体系内,为韩世忠找到一个强有力的支持者,形成内外呼应之势,才能将韩世忠这柄利剑的威力真正发挥出来。

他将目光锁定在了御营司都统制王渊身上。

王渊与黄潜善有隙,立场偏向主战,且执掌京畿防务,是朝中主战派武将的代表人物。

但王渊为人沉稳,不轻易站队,若想说服他与淮上的韩世忠形成呼应,一个主内,一个主外,则必须谋定而后动。

思量数日,陈南终于借着枢密院与御营司核对禁军秋季武备换装名录的公事由头,在御营司官署一间僻静的偏厅内,寻到了与王渊独处的时机。

他早已听闻这位陈承旨的雷霆手段,此刻见他前来,心中除了对朝堂新贵的天然防备,更有一丝好奇与审视。

这位年轻人,究竟是能并肩作战的盟友,还是另一派系的豺狼?

“陈承旨少年高升,圣眷正浓,不在枢密院里运筹帷幄,怎有空来我这武夫的营中?”

王渊的声音不带起伏,眼神却像审视一柄新出鞘的兵刃般,在陈南身上来回扫过。

“若为公事,自有文书。若为私事……我王渊自问,没什么能入陈承旨法眼的。”

他虽然主战,却也清楚朝堂倾轧的残酷,不愿轻易站队。

陈南笑了笑,没有寒暄,直接切入正题:“王都统,我与韩良臣(韩世忠字良臣)将军近日有书信来往。”

王渊的眼神微不可察地一凝。韩世忠?这小子为何提起淮上那个刺头?他不动声色,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韩将军有心在淮上练兵,以演习之名震慑金人游骑,奈何奏疏屡次被黄相公等人以‘国库空虚,不宜妄动’为由压下。”陈南的声音放缓,带着一丝惋惜,“此事,想必都统也有所耳闻吧?”

王渊眉头紧锁,沉声道:“韩将军驻守淮上,戍边辛苦,朝中之事,我等武夫难知全貌。”他这话滴水不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显然不愿轻易表态。

陈南却没有退缩,目光锐利如刀,直视王渊:“难知全貌?只怕是,不愿深究吧,王都统?”

他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全貌便是,朝堂之上,主和派依然势大,韩将军的任何积极防御之策,都如同石沉大海。

王都统,你身为武将,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这大宋的江山,被一帮只知空谈的人拱手让出吗?

难道你不想看到,主战派的将领,也能在朝堂上发出自己的声音,为国效力,而不是处处受制?”

王渊沉默了。

陈南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精准地触及了他内心深处那块被压抑已久的不甘与愤懑。

他何尝不想有所作为?可朝堂的倾轧,主和派的势大,让他一个武将,即便手握重兵,也步步维艰。

“王都统在想,即便有心,又能如何?”陈南看穿了他的犹豫,声音再次压低,如同密谋,“如今,官家虽有心整顿,但朝堂积弊已深,阻力重重。若想打破僵局,便需一剂猛药。”

王渊抬眼看向他,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猛药?何为猛药?”

“韩将军有其勇,却缺朝中臂助。他这柄利刃在江淮挥舞,若无京中重将策应,终究是独木难支。”陈南不疾不徐地抛出核心,“我正打算去信,建议韩将军再上奏,请求进行一次大规模军事演习。”

王渊的眼神闪过一丝惊诧。演习?这等敏感之事,韩世忠屡次碰壁,早已是朝中禁忌。

他沉吟片刻,试探道:“韩将军此奏,主和派必会以‘国库空虚’、‘挑衅金人’为由群起而攻之。届时,恐怕只是白费力气,甚至引火烧身。”

“正是如此。”陈南不置可否,反而嘴角微勾,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但若有人,能在此时推波助澜呢?”

王渊心头一跳,隐约明白了陈南的意图,却不发一言,只静待下文。

“届时,我会在文臣中将此事上升到‘军心士气’与‘国家尊严’的高度,为韩将军造势。”陈南的目光灼灼,直视王渊,“而王都统您,则需以御营司都统制的身份,从‘巩固京畿,震慑宵小’的角度公开附议。我们一文一武,一内一外,形成合力,官家骤登大宝,正需立威,必然会心动。”

他顿了顿,给王渊思考的时间。偏厅内一时无声,只有两道目光在空中无声交锋。

良久,王渊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此事若成,固然是功。可若不成……”

“事若不成,奏疏是韩将军上的,朝堂争辩是我出的头。”陈南截住他的话,语气笃定,“于您而言,不过是顺势附议一句,风险亦在可控之内。但若成,您立下的,便是‘协理军机,巩固江防’的大功,在官家心中的分量,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王渊的呼吸变得有些粗重。

他再次沉默了,但这次的沉默,不再是先前的犹豫与观望,而是激烈的内心挣扎。

他思索着陈南的提议,这无疑是一步险棋,却也可能是一步活棋。

他想起了多年来在朝堂上的隐忍,想起了那些被压制的抱负,想起了金人虎视眈眈的边境……这年轻人,确实给他开了一剂,猛药!

王渊沉默了许久,显然在权衡利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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