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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

山崩了。

地裂了。

趙軍的旗子紅得像血,從四面八方淹了過來。

赵爽的手死死攥着劍,冰冷的劍柄硌着掌心,心头那股火才没烧出来。

“頂住!滾木!擂石!给老子砸!”队长的嗓子喊得像破锣,风一吹就散。

第一波趙軍已经糊到了胸牆脸上,歪歪扭扭的梯子“哐哐”就搭了上来。

“咔嚓!”

一個血鷹營的兄弟一刀劈斷了梯子。

“啊——!”爬梯子的趙兵像个破麻袋一样滚了下去。

可更多的人踩着自己人的尸体,眼睛红得像兔子,又扑了上来。

“弓弩手!自己找肉打!”赵爽的声音里没一点儿人气儿。

“咻!咻!”

零零星星的箭射出去,每一根都像是从自家娃嘴里抠出来的口粮。

趙軍的箭卻像不要錢的蝗蟲,噗噗噗地往人身上扎。

血鷹营的弟兄们一声不吭就倒下去一片。

“殺!”

一个趙將吼着跳上了墙头,手裡的大刀掄得呼呼生风。

赵爽不退,反而往前一蹿。

“噹!”

剑鋒未到,却先碰上了刀。

火星子乱冒。

那趙將虎口一麻,像被蝎子蛰了。

赵爽手腕一转,剑尖已经喂到了他腰眼。

“噗嗤!”

一小股血花溅了出来。

“破了!他们冲进来了!”有士兵尖叫。

墙头那点窄地方,长矛捅过去,刀劈下来,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每一眨眼,都有人倒下去,再也爬不起来。

“虎子!”杨虎眼珠子都红了,整个人撞过去,替张虎挡了一刀。

“呲啦!”

他自个儿的胳膊被拉了个大口子,深得能看见白骨。

血“呼”一下就喷出来,把他那身破烂盔甲浇了个透。

杨虎牙咬得“咯咯”響,左手从地上摸了半截断刀,继续往前捅。

张虎肩头也是一片血肉模糊,他像头受了伤的疯熊,嗷嗷叫着往人堆里扎,手里的小刀片子乱舞。

赵爽像个刚从血池子里捞出来的修罗。

他一声不吭,只管劈。

他的剑没有花巧,就是劈、刺、撩。

每一剑出去,就有个趙兵瞪着眼倒下去。

血霧濃得嗆人,腳底下又黏又滑,踩著的也不知道是肉還是泥。

他杀了多少人?

记不清了。

只知道不能停。

停下来,后头那点弟兄就全完了。

血鷹营的圈子越缩越小,弟兄们几乎是背靠着背。

那些新来的娃娃兵,脸上的嫩劲儿早被吓没了,只剩下麻木。

一个顶多十六的小子,胸口被捅了个透明窟窿。

他咽气前,用尽了最后一点力气,死死抱住了一个赵兵的小腿。

旁边一个老兵看得眼角直抽搐,低声骂了句:“狗日的!”

“主將……頂……頂不住了……”一個隊正渾身是血,聲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赵爽一腳踹飛面前一個趙兵,眼珠子飛快地掃了一圈。

活着的,不到三百。

个个挂彩。

喘氣都像拉風箱。

腳底下,屍體堆成了小山,紅的白的,分不清誰是誰。

这高地,他娘的真成了个絞肉的磨盘。

可趙軍的攻勢,就像漲潮的海水,一波接一波,沒個完。

李牧手底下的人,那股不要命的劲儿,看得人心里发寒。

一撥人倒下去,後頭的人眼皮都不眨一下,就麻木地填了上來。

“藥……没药了……”医兵带着哭腔,一屁股瘫在伤兵堆边上,手抖得像筛糠。

伤兵营里,哼哼唧唧的声音越来越小。

死一样的绝望,像条冰冷的蛇,缠住了每个还喘气的人的心。

赵爽也覺得頭暈,血流得太多,人也累到了底。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上的劲儿,正一点点地被抽走,就像高地上那些快灭的火堆。

“主將,咱們……咱们冲出去吧!”杨虎的右胳膊软塌塌地垂着,左手捏着半截断刀,嗓子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冲出去?

赵爽的眼神飘向山下。

黑壓壓一片,全是趙軍的旗,趙軍的營帳。

怎么冲?

拿这不到三百的残兵,去撞人家几万大军的铁板?

“啊!”张虎被好几个趙兵同时招呼,大腿上“噗嗤”挨了一刀,人一晃,“咚”一下单膝跪了下去。

可他手里的短刀还在乱挥,想把人逼开。

赵爽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想也不想就扑了过去。

“唰唰唰!”

剑光乱闪。

围着张虎的几个赵兵,惨叫都没叫全乎就倒了。

他一把薅起张虎:“还撑得住不?”

“死……死不了!张虎“哇”一口喷出团血块,里头还带着些烂肉。

就在这时!

满天满地的喊杀声里,隐隐约约传来一阵号角。

嗚——嗚——

那号角声,闷闷的,沉沉的,跟趙軍那种又尖又急的完全不一样。

倒像是……倒像是秦軍的調子!

疯了一样进攻的趙軍,攻势竟然慢了一拍。

山顶上,那些还在傻乎乎掄刀子的血鷹营弟兄,也都跟被点了穴似的,僵住了。

一个个竖着耳朵,脸上全是懵。

一个士兵嘴巴半张,傻愣愣地嘀咕:“援……援軍?”

赵爽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溜圆,死死盯着号角声传来的方向。

是老天爺開眼了,還是李牧那老小子又在耍什麼花樣?

他下意识地又握紧了手里那把快卷了刃的破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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