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墩台的瞭望台上,夕阳将小六的影子拉得很长。
少年百无聊赖地晃荡着双腿,嘴里嚼着的熊肉干早已没了滋味。
“该死的,不是说好六天么...”
小六恶狠狠的撕咬着肉干,仿佛那是某个不守信用家伙的肉,“总不能蠢到日子算不清了吧?”
“你这是对他的厌恶,还是赞扬?”
一道如清泉般悦耳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小六猛地回头,只见一名青衣女子款款走上墩台。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白皙的脸庞上,勾勒出一层柔和的轮廓。她眉如远山,眸若秋水,腰间系着的一串银铃随着步伐发出清脆声响。
“惜雪姐!”小六惊讶地差点从女墙上摔下来,“你怎么出来了?”
杨惜雪轻轻拂去裙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唇角微扬:“躲了半个多月了,再不出来,骨头都酥了。”
她走到小六身旁,目光投向北方苍茫的山脉,“若那个男人安全返回,我继续躲下去毫无意义;若死了,依然毫无意义。”
小六张了张嘴,半晌才嘟囔道:“那他还是死在山里吧。”
杨惜雪掩唇轻笑,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你若在百户面前有现在一半嘴甜,早就是旗官了。”
“切,我才不稀罕这些。”小六撇嘴,将剩下的肉干一股脑塞进嘴里。
杨惜雪轻叹一声,青丝被晚风吹起:
“还是用点心吧,难道真打算在这墩台呆一辈子?”
“有什么不好?”小六梗着脖子反问。
“少犟嘴了。”
杨惜雪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他的额头,“你不是宁静性子,在这墩台,不过是在熬罢了。”
小六沉默下来,低头摆弄着腰间的匕首。
过了许久,他才闷声道:“反正大伙在哪儿我在哪儿。”
“你啊你啊...”
杨惜雪摇头,正要说教几句,突然神色一凝,转头望向北方。
荒原尽头,两道身影正缓缓向墩台走来。
小六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眼睛骤然瞪大。
他猛地站起身,差点从女墙上栽下去:“是姜辰!”
远处,姜辰的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挺拔。
他身后背着一根被兽皮裹着的“长棍”,一只银灰色的小狼崽跟在他脚边,时而跑前,时而绕后,分外活泼。
“那是妖狼?”小六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杨惜雪的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那把“长棍”上。
她秀眉微蹙,喃喃自语道:
“看来我还是小瞧他了。”
……
黑石墩台的院子里,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子时不时窜上夜空。
这样奢侈地燃烧柴火,在平日里是绝对看不到的景象。
但今夜,即使是一向抠唆的王墩头也默认了众人浪费的行为。
小六盘腿坐在火堆旁,手里拿着一根树枝,不停地戳弄着小狼崽的耳朵。
“它真的能听懂人话?”
少年好奇的问道,树枝又一次被小歪灵巧地躲开。
“嗷呜!”
小狼崽不满的叫了一声,转身钻到了姜辰腿后,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警惕地盯着小六。
姜辰撕下一块烤得金黄流油的熊肉,随手向后一抛。
小家伙一个跃起,精准的叼住肉块,得意地冲小六晃了晃尾巴。
小六看的眼睛都亮了,无奈道:“为什么要叫‘小歪’,一点也不霸气。”
王亮默默点头,如果是他来取名字,一定是“追风”,“极电”“神影”之类的。
王墩头翻了个白眼,“主人愿意,狼愿意,你们瞎操什么心。”
小六撇嘴,“我这不是心疼它吗?”
姜辰解释道:“当时随口取的,本来是开玩笑,可它好像认准了这个,之后用其他名字喊它没有反应。”
小六心痛不已,觉得姜辰实在太不靠谱了。
人族从没停止过驯服妖族,然而妖族野性难驯,极难认主。
这狗屎运居然被姜辰撞见了,实在令人羡慕。
王墩头抿了一口黄酒,浑浊的眼睛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明亮:“山里情况怎么样?有遇到什么危险吗?”
姜辰没有注意到王墩头的搭话,目光不自觉的飘向篝火对面。
杨惜雪正安静地坐在那里,青衣素裹,与周围粗犷的环境格格不入。
她小口啜饮着陶碗里的黄酒,火光在她精致的侧脸上跳动,勾勒出令人心醉的轮廓。
“姜小子?”王墩头用酒囊碰了碰姜辰的手臂。
“啊?哦...”
姜辰回过神来,掩饰性的灌了一大口酒,“山里妖兽确实比往常活跃,但我没遇到什么大麻烦。”
五品妖虎的事情还是别说了,除了徒让几人担心外,没有其他意义。
杨惜雪似乎察觉到了姜辰的视线,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那一瞬间,姜辰仿佛看到了深潭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转瞬即逝。
“咳咳...”
姜辰被酒呛了一下,连忙移开目光。
他早就猜到这位杨“寡妇”不一般,可没想到,居然如此“不一般”。
穿越三年,得知元阳外泄后,姜辰在沮丧之余,本着考究历史的心态参观过楚州青楼。
那莺莺燕燕的场景至今记忆犹新,可即便是那里的花魁,也不及眼前女子半分姿色。
那种冷清中透着妩媚的气质,配上完美无瑕的五官,连姜辰这种前世经历过美颜滤镜轰炸的现代人,也不由得心跳加速。
怪不得初到墩台时,这里的人防贼一样防着他...
王墩头把姜辰的神色变幻全都看在眼里,见其目光除了惊艳,并没有多少淫秽,心里的石头慢慢落地。
说实话,让小杨和姜辰打照面,他心里是发憷的。
王墩头这辈子见过的人太多了,别看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嘴上怎么说,可只要被抓住机会,他们能做出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不过现在看来,应该是他多想了,姜辰并非那种人面兽心的禽兽。
姜辰并不知道自己洗脱了“禽兽”的标签。
现在的他只想早点回房休息,养精蓄锐,准备明天的远行。
篝火越烧越旺,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山中见闻转到了墩台琐事。
姜辰对此不感兴趣,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
临走时,他冲着一旁的麻衣老汉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老汉叫陈让,也是王墩头提及的“老陈”。
对方是猎户出身,年轻时闯入地主家的大山狩猎,被家丁抓住,地主的本意是将其打死,可县令却觉得陈让箭术了得,就这样打死可惜了,于是将其充军。
由于性格木讷,又不喜应酬,陈让在边关并不受待见,在某次出言不逊,得罪顶头上司后,流放到了这黑石墩台。
这一守就是九年。
对此姜辰也只能感叹一句,世道悲凉。
王墩头目送姜辰离开,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他决定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若姜辰一直没露出异样,就彻底接纳对方,把小杨的秘密说出来,免得墩台大家整日疑神疑鬼。
……
深夜的黑石墩台静得出奇,只有偶尔的风声掠过窗沿。
姜辰盘坐在床榻上,双手结印,淡青色的仙术查克拉在经络中流转,一点点修复着体内暗伤。
一口暗红色的瘀血吐出,姜辰长舒一口气,胸腔内那股滞涩感终于消散。
他眉头微蹙,回想起几天前的战斗仍有些后怕。
若非其他姜辰帮忙,噬能龙甲效果强大,加上妖虎轻敌,恐怕已经成盘中餐了。
不过风险大,收获也大。
姜辰从怀中取出那颗拳头大小的妖丹,在油灯下细细端详。
妖丹通体漆黑,表面却流转着血色纹路,入手冰凉刺骨,却又隐隐传来脉动感,仿若活物。
只有真正触摸妖丹才能明白九品武夫吞服妖丹晋升是一件多么疯狂的事情。
就在他凝神观察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门外传来。
“咚咚——”
敲门声很轻,却异常清晰。姜辰眉头一挑,迅速将妖丹藏好:“进。”
木门吱呀一声打开,杨惜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已换下了身上的青衣,改穿一件素白长裙,腰间银铃随着步伐发出细微的脆响。
“方便聊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