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汁般倾泻而下,将整座荒村吞没,风划过茅草屋顶,在断墙间呜咽,卷着枯叶擦过青石板路。
韩家厢房内,周明与韩守安各自静卧,两人皆心事重重未能入眠。
周明察觉到袖袋中一枚火石的光亮已然熄灭,而另一枚异宝依旧保持着初见时的色泽。
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至少火石聚气尚不会停滞。”
然而就在这时,不受控制的灵气突然围绕着火石聚拢,转眼间便笼罩了整个韩家庭院。
“阿兄,你感觉到了吗?”
黑暗中,韩守安突然从榻上坐起,声音中带着明显的惊异。
晚膳时刚被父亲训斥过的他,此刻称呼格外谨慎。
“什么?”
周明佯装不解,实则心知肚明。
但火石自主聚拢灵气的特性无法抑制,在黑夜中格外显眼,他只能继续保持沉默,暗自希望韩守安不会深究。
“你试试修炼。”
韩守安吸收着空气中的灵气,很快察觉到了异样。
周明见状,立即模仿他的动作,同样表现出惊讶的神情:“确实有些不同。”
话罢,韩守安涉世未深,对此深信不疑。
片刻之后,周明暗自松了口气,继续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而韩家的另一处厢房,韩永年盘坐在房中,敏锐地察觉到今夜灵气浓度异常。
作为接近新生境界的武者,他对灵气变化格外敏感。
“这灵气浓度,至少是平日的几倍……”
他目光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膝盖:“韩家在平遥村定居七年,修炼环境从未有过如此变化。”
思索间,他想起今日周明来访时的情形:“莫非与这小子有关?”
正沉思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韩守安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阿爷!”
韩家房屋结构特殊,几间屋子相互连通,正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韩永年收敛思绪,沉声应道:“进来。”
他缓缓收功,眉宇间透着疲惫,他看向站在门口的韩守安,语气平静:“何事?”
只见韩守安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阿爷,空气中的灵气浓度突然提升了好多!”
韩永年目光微动,沉吟片刻后说道:“可能是山中异宝现世,灵气外溢所致,你抓紧时间修炼,不要浪费这个机会。”
……
周明独自坐在屋内,手中紧握着火石。
他清楚带着这件异宝逃亡风险极大,却又无法舍弃,若此刻暴露身怀异宝…
正沉思间,韩守安推门而入。
两人默契地保持沉默,各自盘膝而坐,开始引动灵气修炼。
周明静坐沉思,许久后念头通达。
“在这永夜笼罩的严寒之地,若无韩家庇护,自己怕是早已命丧荒野,灵气能滋养韩家也是好事,对夫人腹中胎儿有益,同时也能助阿爷淬炼体魄,一举多得。”
理清思绪后,他开始淬炼筋骨,为新生打着根基。
……
叶家宅院前,白幡在晨风中轻轻摆动。
七日过去,叶家终于挂起了丧幡。
叶瑞丰病逝的消息在村中传开,但很快被王家长子完成新生的喜讯所掩盖,王家祠堂内烛火通明,族人往来不绝。
王守鹤端坐主位,面色红润,不时与前来道贺的宾客寒暄。
祠堂外,几名仆役正在分发喜饼,村中孩童嬉笑着争抢。
前来贺喜的村民络绎不绝,将原本肃穆的祠堂挤得水泄不通。
王长阳跪在祠堂中央,恭敬地为先祖上香。
他身形高大,肩宽背厚,略显宽大的长袍在跪拜时显得不太合身。
耳边却传来四周的低声议论。
“长阳新生后能扛鼎五百六十斤,才十九岁就有如此成就,等明年开春宗门选拔,他定能入选。”
“族长已在五色烟霞之地寻得灵药,入冬后他的修为必将更上一层。”
“……”
王长阳面色如常,但眼底闪过一丝得色,作为平遥村第一个新生后能扛鼎五百多斤的武者,他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他祭拜完后站在院中,看着陆续到来的宾客。
众人手持贺礼,纷纷向他道贺:“恭贺王兄完成新生,武道之路更进一步。”
“诸位客气了。”
王长阳拱手回礼,随即吩咐下人准备酒席。
宴席间,众人推杯换盏,谈笑风生。
王长阳穿梭于宾客之间,不时举杯致意,直到夜深,这场庆贺宴席才在宾主尽欢的氛围中结束。
—————
大雪纷飞,山路积雪已没过膝盖。
平遥村中村民们暂时停了狩猎、采药等户外劳作,纷纷居家休整。
冬季来临,夜雾浓度增加,连负责打更的老者都减少了外出。
整个平遥村仿佛被黑暗笼罩,村民们守着有限的存粮,等待寒冬过去。
周明依然坚持每日修炼。
尽管有火石辅助,但韩永年因气血衰退,始终未能完成新生。
不过老爷子的精神状态反而比从前更好,放下了数十年的重担,安心享受晚年时光,面容也比往日更有生气。
院子火田里,韩文礼每日精心照料着变异的谷物。
这种银色稻子与普通粟米不同,在寒冷环境中依然正常生长,虽然种植面积不足一亩,但稻穗饱满,产量可观,为韩家提供了稳定的粮食来源。
官道上,一队衣衫褴褛的流民在风雪中艰难前行。
为首的男子突然停下脚步,眯眼望向远处:“前方有村落!”
队伍闻言立即加快速度,一名怀抱婴儿的妇人脚步踉跄,积雪几乎没过膝盖。
队伍末尾的老者拄着断裂的树枝,每走几步就要靠在枯树上喘息。
天色渐暗,距离深夜降临还有不到一个时辰。
韩家火田边,周明专注地听着韩文礼的指导。
“收割银穗时不能直接用手,穗上有毒,必须用镰刀割下后晾上三日,待毒性消散,才能揉搓脱粒……”
周明仔细记下每个细节。
他自幼缺乏火田耕作经验,祖父早逝后,火田随之荒废。
后来父母以狩猎为生,他更少接触农事,如今在这永夜笼罩的大荒,掌握种植技术关乎生存,不敢有丝毫懈怠。
一旁的韩守安却显得心不在焉,频频打着哈欠。
当看到厨房升起炊烟,他立即说道:“爹,我去帮姐姐生火。”
说完便快步离开。
韩文礼望着儿子离去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突然……
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周明与韩文礼站在门前循声望去,只见数不清的衣衫破旧的流民正朝这边涌来。
为首的是个三十出头的男子,面容憔悴却步伐坚定,他看见守在门口的二人,立即加快脚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