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被他高高举过头顶,如同开天辟地的神罚之刃,带着撕裂一切的恐怖威势,朝着陈禹的天灵盖,狠狠劈下。
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将这个该死的人,连同他的权杖、他的斗篷、他的冷静……
彻底劈成两半!
陈禹看着面前这完全被疯狂吞噬、如同人形凶兽般扑来的西班牙人,眼眸中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
他非但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足以开山裂石的恐怖剑势,不退反进,主动朝迪安走去。
步伐沉稳,如同闲庭信步。
倒在地上、胸口剧痛的那名美洲豹战士,看到这危急万分的一幕,挣扎着想要捡起不远处的盾牌扑上去救援。
然而,胸口的重创让他刚一发力,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身体一软,再次无力地瘫倒。
就在双方距离急速拉近,迪安为了将这一劈的威力发挥到极致,确认距离足够后,他猛地踏前一步,右脚重重踩定。
握剑的双手改为单手,借助腰腹旋转的离心力,将长剑从身后抡起一个巨大的满月弧度。
剑锋撕裂空气,发出呜呜的恐怖风鸣。
这一剑,凝聚了他毕生的力量和所有的怨恨。
感受着那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碾碎的恐怖力量,原本缓步向前的陈禹,速度骤然飙升。
一个快如闪电的前踏步,瞬间切入了迪安挥剑的死线之内。
两人的距离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他没有多余的动作,仅仅是左手手腕一抖,将手中那根沉重的权杖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斜向上抬起。
权杖顶端那块坚硬无比,打磨得异常锋锐的黑曜石尖锥,精准无比地对准了迪安因全力挥剑正狠狠下砸的右手手腕关节。
看到陈禹这匪夷所思的突进和那斜刺过来的致命权杖尖,迪安队长眼中第一次浮现出极致的恐惧。
他想要收力、想要躲避。
但身体已被狂暴的惯性支配,那倾注了所有力量、如同山崩海啸般的下劈之势,根本无从逆转。
“咔嚓——”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牙齿发酸的骨头碎裂声,清晰地响彻了整个死寂的大厅。
“啊啊啊啊啊——!!!!!”
迪安凄厉到变调的惨嚎声瞬间压过了一切。
那声音中蕴含的痛苦,让所有听到的人都感到一阵心悸。
他挥下的长剑,伴随着手腕被硬生生刺穿的剧痛和瞬间失去的力量,脱手而出。
如同一条失控的银蛇,打着旋儿,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朝着陈禹身后的方向激射而去。
“锵——!!!”
一声尖锐刺耳的金属颤鸣。
那柄精钢长剑不偏不倚,深深钉入了尔特辛和卡卡玛两人面前仅一步之遥的石板地面。
剑身剧烈震颤,发出嗡嗡的哀鸣。
剑尖入石寸许,余势未消。
“嗬!”
卡卡玛和尔特辛被这突如其来的飞剑吓得魂飞魄散,同时发出一声怪叫,狼狈地向后连退数步。
周围的官员更是吓得一阵鸡飞狗跳。
看着那柄兀自震颤不休、深深钉入石地的长剑,以及刚才那声令人心悸的骨裂和惨嚎。
卡卡玛和尔特辛惊魂未定地对视了一眼,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尔特辛眼中凶光一闪,定了定神,上前一步,伸手便想将那柄剑拔出来。
然而,任凭他如何用力,憋得满脸通红,那柄剑如同在石地里生了根,纹丝不动。
他抬起头,望向场中那个渊渟岳峙的身影,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敬畏与骇然。
陈禹并未理会身后那些敬畏或恐惧的目光。
手腕处一片血肉模糊、骨头以诡异角度扭曲折断的迪安队长,在发出那声撕心裂肺的惨嚎后,竟仍未倒下。
剧痛彻底点燃了他生命中最后也是最疯狂的凶性。
他仅存的左手如同闪电般探向腰间,猛地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眼中只剩下刻骨的怨毒,不管不顾地朝着近在咫尺的陈禹的小腹狠狠捅去。
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陈禹眼神一冷,再次后退半步,拉开一丝空间。
就在迪安因剧痛和疯狂而动作略有迟滞的瞬间,陈禹身形猛地一矮,如同猎豹般俯身。
左腿如同钢鞭般带着残影,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一记快到极致、狠到极致的高位鞭腿。
“嘭!!!”
这一脚,精准凶狠势大力沉。
如同攻城槌般,狠狠踹在了迪安的下颌与脖颈连接处。
迪安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下巴传来。
他那身披重甲、的身躯,竟被这一脚踹得双脚离地,整个身体向上浮空寸许。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颈椎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
人在空中,身体便已彻底僵直。
“咣当!”
沉重的头盔率先飞脱,翻滚着砸落在地。
“噗通!”
紧接着,迪安的身体如同一个破麻袋,重重砸落在地。
他双膝着地,身体因惯性向前扑倒,最终以一个极其屈辱的跪姿,僵在了陈禹面前。
当他勉强从那几乎将他撕裂的剧痛和强烈的脑震荡中挣扎着恢复一丝意识,艰难地抬起头。
映入他模糊视野的,是陈禹那双平静得如同古井寒潭的眼眸。
那双眼睛深邃冷漠,仿佛在俯视着一只微不足道的蝼蚁。
陈禹缓缓放下手中的权杖,缓步走到跪倒在地,如同败犬般的迪安面前。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如同神祇降下审判,不疾不徐地稳稳地点在了迪安满是血污和汗水的额头上。
迪安仰着头,迷茫痛苦深入骨髓的恐惧,还有一丝被彻底碾碎尊严后的绝望,在他那双因充血而浑浊的眼睛里疯狂交织翻涌。
他看着陈禹那微微翕动的嘴唇。
一个清晰冰冷不带任何感情的音节,从陈禹唇间淡淡吐出。
“砰。”
“砰!”
几乎就在那个砰字落下的瞬间,一声极其轻微、如同石子敲击的脆响,从陈禹的宽大袖口中传出。
一道肉眼几乎无法捕捉的微光一闪而逝。
迪安的额头正中央,一个拇指粗细边缘焦黑的血洞,瞬间成型。
强大的动能带着他的头颅猛地向后一仰。
他僵硬跪着的身体,终于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如同被伐倒的朽木,慢慢地、沉重地向后倒去……
迪安只觉得眼前骤然一黑。
身体似乎变得很轻,在向后飘落……
“这就是……死亡吗?”
一个模糊的念头在迅速消散的意识中闪过。
“似乎没有想象中那么痛苦,反而有一种奇怪的放松感。”
“或许我早该躺下休息了……”
“应该是在我屠杀那些村庄里……手无寸铁的土著战士……之前?”
“还是更早……在我……凌辱虐杀那些土著女人和孩子……之前?”
“或者……是在……我登上海岸……踏上这片土地……之前?”
“还是……还……还是……在……在……”
残存的意识如同风中残烛,摇曳着,努力回溯着。
“……在家乡……温暖的阳光下……在家人骄傲期盼的……目光中……我意气风发说出……要出海……做一番……惊天动地……大事业的……豪言壮语……之前……?”
“……呵……”
终究,所有的执念、所有的不甘、所有的荣耀与罪孽、所有的野心与愿景……
都在这片逐渐沉沦的黑暗之中,烟消云散,归于永恒的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