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信号塔的铁皮栏杆滴落，申沪风的手指还残留着枪火的余温。他回头看了一眼川岛雄一的尸体，那团灰烬已经随风飘散，仿佛从未存在过。
阿福拉了他一把：“走！”
两人沿着塔内狭窄的楼梯迅速撤离，身后传来密集的脚步声和远处车辆的轰鸣。他们刚冲出塔门，韩非已驾车等候在吊机旁，车门半开，引擎轰鸣。
“快上车！”韩非大喊。
申沪风和阿福跃上车，汽车猛地加速，轮胎在湿滑的地面上划出一道弧线，朝法租界方向疾驰而去。
车内气氛凝重，没人说话。梅姨坐在副驾驶，手中仍握着那支小型手枪，指节泛白。她的目光时不时扫向后视镜，警惕地观察是否有追兵。
“川岛临死前说的通讯瘫痪……”阿福低声开口，“我们得尽快通知巡捕房。”
“来不及了。”申沪风沉声道，“他已经启动了计划，现在只能靠我们自己。”
话音未落，前方路口突然亮起刺眼的车灯。三辆黑色轿车横在路中，车门打开，十几名武装人员鱼贯而出，枪口直指他们的方向。
“伏击！”韩非猛打方向盘，车子一个急转弯冲进小巷，子弹在车后炸响，玻璃碎片四溅。
“他们在等我们。”梅姨咬牙，“这不是巧合。”
“是陷阱。”申沪风眼神冰冷，“但我们没得选。”
韩非一边稳住车身，一边怒吼：“你们谁有办法？”
“我来引开他们。”阿福解开安全带，“你带申探长先走。”
“不行！”申沪风厉声喝止，“你伤还没好。”
“正因为这样才让我去。”阿福咧嘴一笑，“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不等申沪风反对，阿福已推开后门，在车子减速的一瞬间跃下车。他动作敏捷，几个翻滚躲入暗处，随后朝敌人的方向连开两枪。
敌人果然被吸引过去，几人分头包抄，围追堵截。
“开车！”申沪风低吼。
韩非一脚油门到底，车子冲出包围圈，驶入主街。但身后的枪声依旧此起彼伏，显然敌人并未放弃追踪。
“他们想逼我们回巡捕房。”梅姨冷静分析，“那里已经被渗透，回去就是死路。”
“那就不能回巡捕房。”申沪风目光坚定，“换路线。”
韩非点头，迅速调整方向，钻入老城区的弄堂。狭窄的小巷里堆满杂物，路灯昏黄，视线极差。车子几乎贴着墙根穿行，几次险些撞上晾衣绳。
“他们不会轻易放过我们。”韩非喘着气，“我们必须找个安全的地方重新组织。”
“我知道一个地方。”梅姨忽然开口，“我以前的老窝，就在法租界西边，靠近码头。”
“那边不是早就荒废了吗？”韩非皱眉。
“正因为荒废，才最安全。”梅姨转头看向申沪风，“你觉得呢？”
“可以。”申沪风点头，“但我们得甩掉尾巴。”
就在这时，后视镜中出现一辆摩托车，车灯刺眼，速度极快。紧接着，又是一辆、三辆……
“他们来了。”韩非咬牙，“这次是专业的。”
车子猛地拐进一条死胡同，韩非急刹，众人迅速下车。申沪风掏出枪，示意其他人藏身，自己则蹲在角落，静静等待。
摩托车队呼啸而至，领头的是一名戴墨镜的男子，脸庞冷峻，眼神锐利。他下了车，环顾四周，低声说了几句日语，其余人立刻分散搜索。
申沪风屏息凝神，手指扣在扳机上。对方越来越近，脚步声清晰可闻。
突然，一声爆炸从另一条小巷传来，火光冲天。紧接着，梅姨的声音响起：“这边！”
敌人被突如其来的爆炸吸引，纷纷朝火光方向跑去。申沪风抓住机会，起身连开数枪，击倒两名守卫。韩非趁机冲出来，将剩下的敌人扑倒在地。
“快走！”申沪风拉着韩非，迅速朝梅姨的方向奔去。
穿过几条小巷，终于抵达一栋破旧的砖楼。梅姨用钥匙打开门，几人闪身而入，反锁大门。
屋内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霉味。角落里堆放着一些旧木箱，墙上挂着几张褪色的照片。
“这里曾经是我的情报站。”梅姨点燃一支蜡烛，“后来出了点事，就搬走了。”
“暂时够用了。”申沪风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可疑之处，“我们得赶紧整理证据。”
韩非点头，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小箱子，里面装着从信号塔带回的关键装置和残片。
“这些东西必须尽快分析。”他说，“尤其是那个倒计时装置，它可能不只是引爆那么简单。”
申沪风拿起一块金属板，仔细端详。上面刻着一组数字，排列方式奇特，像是某种密码。
“这可能是川岛留下的线索。”他低声说道，“但他为什么要把纸条烧毁？”
“也许他知道我们会找到它。”韩非推测，“所以他宁愿让它消失。”
“不对。”申沪风摇头，“他是故意让我们看到那张纸条，再亲手毁掉它。”
“什么意思？”韩非不解。
“他在引导我们。”申沪风眼神锐利，“只是我们还没看懂。”
正说着，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敲击声。三人同时警觉，各自找掩体隐蔽。
敲击声再次响起，节奏缓慢，像是某种暗号。
梅姨迟疑片刻，轻声问道：“是谁？”
门外沉默了几秒，然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是我，钟朗。”
申沪风与韩非对视一眼，缓缓走到门前，透过猫眼确认外面确实是钟朗。他脸色疲惫，身上带着些许血迹，但精神还算清醒。
梅姨开门，钟朗闪身而入，随即反锁大门。
“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糟。”他喘着气说道，“川岛死了的事已经传开了，日军正在全城搜捕你们。”
“他们知道我们在哪吗？”韩非问。
“目前还不清楚。”钟朗摇头，“但我怀疑内部有人泄密。”
“我们也发现了这个问题。”申沪风将证据箱打开，“有人潜入过我们的临时据点，证据箱被动过。”
“所以你怀疑有内鬼？”钟朗皱眉。
“不止一个。”申沪风语气沉重，“川岛能安插眼线到巡捕房，说明他的情报网比我们预估的要庞大得多。”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韩非问。
“继续查。”申沪风目光坚定，“川岛虽然死了，但他背后的势力还在运作。我们不能停。”
“问题是，我们还能信任谁？”钟朗低声问。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仿佛整个城市都被笼罩在一片阴霾之中。
申沪风低头看着手中的金属板，脑海中浮现出川岛临终前的笑容。那种得意的眼神，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里。
——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这一切？
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我们得换个地方。”申沪风收起证据，“这里不能再待了。”
韩非点头：“我去联系可靠的人。”
“等等。”梅姨忽然打断道，“你们听到了吗？”
众人屏息倾听。
远处，隐约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
钟朗拔出手枪，低声警告：“他们来了。”
申沪风迅速做出判断：“从后门撤。”
梅姨点头，带路走向屋后的小门。门刚打开，一道黑影猛然扑来，寒光一闪，刀锋直逼申沪风咽喉！
他侧身避开，抬脚踢向对方腹部，那人闷哼一声退后几步。借着微弱的灯光，申沪风看清了对方的脸——
竟是阿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