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履还以为,对面跳大神鼓舞士气,至少要跳上半个时辰。
没想才过了一小会,那法师便停了下来。
他身侧的百余个黑衣手下,则一个接一个上前,在他身前跪下,不知道在搞什么仪式。
明军士兵看在眼里,均不由自主紧张起来。
苗、瑶部落多,奇奇怪怪的法门也多,传闻中,有一些非常可怖。
比方说,侯二苟之前提到的百虫噬骨,就是其中的一种。
广西汉民与他们做了几百年邻居,亦无法尽数知晓,更别提破解了。
瑶匪那边则士气大振,每个人脸上,都露出了狂热之色。
欢呼声中,开始对明军将士不屑一顾,似乎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张巡检则脸色煞白,声音也开始颤抖:“堂……堂尊,我想起来了,上次他们攻北山,那些鬼兵,穿的好像就是那种黑衣。”
陈子履点点头,脸色愈发凝重。
他不信世上有妖魔鬼怪,认为鬼兵之说,应该是夸大其词。
不过,空穴来风,事必有因。
从瑶匪的反应可知,那确是一种很有效的法门,且在之前的战斗中,发挥过巨大作用。
可惜距离太远了,实在看不清楚,对面在搞什么邪术。
“悍不畏死,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到底是什么呢?跳大神,应该是某种宗教狂热吧。难道那些黑衣瑶兵之虔诚,达到了舍生忘死的地步?”
陈子履知道,若一支军队足够虔诚,是能做到悍不畏死的。
而人一旦不怕死,身体潜能便能得到激发,战斗力随之暴涨几倍。
看起来,就好像力大无穷的样子。
只是宗教狂热这种东西,太不稳定了,来的时候多勇猛,散的时候就多萎靡,不是什么好东西。
“嗯,看看是他们的邪术厉害,还是我的枪炮厉害……”
对面,每个黑衣瑶兵在法师面前一拜,就会马上走开,然后到前面列队。
没过一会儿,就准备好了。
随着号角声响起,普通瑶匪让出一条道路,黑衣瑶兵齐齐高呼口号,带头向义勇营发起冲锋。
眨眼睛,便冲到甘宗毅等人面前。
其余瑶匪见状,也紧随其后,向明军重新发起猛攻。
战斗一下子惨烈起来,刚消停一会的战线,又开始哀嚎不断,惨叫连连。
陈子履仅观战了一小会儿,便不禁露出惊骇神色,喃喃自语:“邪门,真是邪门。”
因为黑衣瑶兵之勇猛,果然非同小可。
就好像一百多个疯子,盯上了杀父辱妻的仇人,一上来就不吝体力,大开大合,大砍大杀。
还一边进攻,一边发出癫狂的叫喊,比普通瑶兵的呐喊,更可怖十倍。
而且,确实每一个都悍不畏死。
哪怕看到身边同袍,刚刚被捅成了马蜂窝,亦无所畏惧。
迎着密集的长矛刀盾,从同袍打出的空档,继续往前冲。
就算自己被砍了好几刀,还疯狂地挥舞武器,没有半分退意。
陈子履甚至看到,有个人被捅穿了腹部,肠子都流出来了,却还死死抱着敌人,用嘴巴咬敌人的脖子和耳朵。
猛,实在太猛了。
义勇营哪见过这么拼命的打法,没一会儿,便被打得节节后退。
中军战线不断内弯,纵使甘宗毅将一柄单刀,舞得虎虎生风,亦无济于事。
因为对面全是乱披风打发,刚刚砍倒一个,另一个又扑上来,前仆后继。
中军狼狈至此,两翼更不用说了。
普通瑶匪深受鼓舞,士气之高,比早前暴涨了一倍有余。
尽管他们没有黑衣瑶兵那么疯狂,却也战力大涨。
陈子履眼见民夫那边,逐渐露出崩溃的迹象,知道自己不上不行了。
于是一声大喝,找来神箭手甘勇:“大炮搬上那坡,恐怕还要两刻钟。火铳队得上了,你打掩护。”
甘勇知道,所谓火铳队,就是七人装填,一人开枪。
连忙问道:“县尊请吩咐,小的该怎么掩护!”
陈子履指着远处,站在对面高地的一个瑶匪头目:“那人什么都不干,就一直盯着我看。我去哪里,他就指哪里。”
甘勇举目遥望,只见那人足足有两百多步远,遥遥望去,已经很小了。
他本就是神箭手,眼力算很好的,可若不仔细盯着,真看不清对面的动作。
一瞬间,他对陈子履,以及那头目的眼力,是佩服不已。
“那小的该怎么办?”
陈子履道:“我每次露头,就有毒箭手向我放箭。嘿,他们射术还挺好的。你跟着我,下次他们射我,你就射他们。”
甘勇不禁骇然:“这如何使得。县尊,你躲得过来吗?”
“躲得过来,刚才躲过两次了。”
陈子履确实躲过两回,而且找到规律了。
他大手一挥,便带人向前面迈步。
先是躲在一面大盾背后,接近战线约三十步时,向甘勇大声发出招呼。
“你看好了,我要上了。”
甘勇刚刚点头,陈子履便猫着身子,提着火铳跑步上前。
接近到15步之内,找到一个空隙,便让前面的义勇营士兵蹲下。
然后猛地直起身,举铳向一个黑衣瑶兵瞄准,然后立即扣动扳机开火。
“啪!”
那黑衣瑶兵,正追着一个义勇营士兵猛砍,忽然将身形一顿,向后就倒。
就在这一刹那,耳边响起“哔哔哔”的警告声。
那是AI正在提示,余光之内,有人正举弓瞄准自己。
那是基础的图形分析,准确率还挺高的。
陈子履不敢犹豫,猛地往后一扑,躲到另一个友方士兵后面。
“咻咻咻!”
“咻咻咻!”
七八支箭疾驰而来,就射在他刚刚所站的位置。
陈子履心里不断痛骂:“就知道,那几个人阴魂不散,就盯着老子呢。”
也就在这时,躲在附近的甘勇,见长弓举过同袍的头顶,连续射出了好几箭。
“啊!”
甘勇大声道:“县尊,小的射死一个。”
“干得好。他们没几个神射手。我再来,你看好了。”
陈子履拍拍前面士兵的肩头:“成友德,蹲下!”
成友德知道县尊就在身后,举着盾牌,一直护着呢。
听到“成友德”三个字,不禁感动万分:“县尊记着我的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