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邯在亲卫的死命掩护下,冲破汉军尚未合拢的包围圈,带着一身血污与满心不甘,仓惶向废丘方向逃去。
身后则是好畤城外一片狼藉的战场和退入城中至今惊魂未定的残兵败将。
城头上,章平按剑而立,望着城外如潮水般涌来将城池围得铁桶一般的汉军旗帜,面色凝重如铁。
现在用这数千残兵和人心惶惶的溃卒,死守好畤,拖住汉军,为废丘的章邯争取时间。
“关闭城门!加固防御!弓弩手上城!滚木礌石备足!”
章平嘶哑的声音在城墙上回荡,试图提振士气,“雍王已回废丘整军,援军不日即到!我等只要守住此城,便是大功一件!畏缩不前者,斩!”士兵们在他的威压和渺茫的希望下,勉强打起精神,开始布防。
城外,汉军营垒连绵。
刘季在率主力追击章邯之前,已留下明确指令。
由曹参统筹全局,务必速克好畤,扫清侧翼障碍,保障主力围攻废丘的后路安全。
攻城任务就这样落在了三位能征惯战的猛将肩上。
樊哙性如烈火,第一个请战:
“曹参!给我三千精兵,我这就去把那好畤城门砸开,把章平那厮揪出来!”他拍着胸脯,甲叶哗啦作响,眼中战意熊熊。
曹参则更为沉稳,他观察着城防,分析道:
“樊郎中勇猛,然强攻坚城,伤亡必重。章平所部虽为败军,但困兽犹斗,又有坚城可依。我军当一面以精兵轮番佯攻,疲其守军。
一面遣人打造攻城器械,待其懈怠,再行雷霆一击。”
他指了指城墙上忙碌的身影,“看其布防,西、北两面较为严密,东、南似有松懈。”
周勃点头赞同曹参,补充道:
“曹将军所言甚是。我观此城,东南角地势略低,城墙似有老旧之相。
可令一部于西、北佯攻,吸引其注意。待器械完备,主力集结于东南,以云梯、冲车并举,猛攻其薄弱之处!同时,多备弓弩,压制城头。”
曹参听罢,颔首道:
“善!便依此计。曹参将军,你负责调度攻城器械打造与全军协调,
周勃,你领一部精兵,于城西、北佯攻牵制,
樊哙,待东南角攻势发动,你率锐卒,持大盾、负云梯,为第一登城先锋!务必一鼓作气,拿下此城!”
“得令!”
众将齐声应诺,各自准备。
接下来的几日,好畤城内外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周勃率军在西、北城墙外不断擂鼓呐喊,发起小规模冲击,箭矢如飞蝗般射向城头。
守军被搅得疲惫不堪,精神高度紧张,将主要防御力量都吸引到了这两面。
与此同时,在曹参的严密督造下,大量的云梯、简陋的冲车在汉军营地后方被迅速打造出来。汉军斥候也确认了东南角城墙相对低矮老旧的情况。
总攻之日终于来临。
清晨,周勃在城西、北的佯攻骤然加剧,鼓声震天,杀声四起。守军果然全力应对。
就在章平亲临西城督战之际,汉军主力在东南角外悄然集结完毕!
“放箭!”曹参一声令下,早已蓄势待发的汉军强弓硬弩齐发,密集的箭雨如同乌云般瞬间覆盖了好畤东南城墙!城头的守军猝不及防,纷纷中箭倒地,惨叫声不绝于耳,防守火力为之一窒。
“就是现在!樊哙,上!”曹参挥剑前指。
“儿郎们!随我登城!先登者,赏百金!封侯!”樊哙身披重甲,左手擎着一面巨大的橹盾护住头身,右手紧握寒光闪闪的长戟,如同人形凶兽般咆哮着冲出。
他身后,是数百名精选的悍不畏死的陷阵锐卒,扛着数十架云梯,如潮水般涌向城墙!
“快!增援东南!顶住!”章平在城西听到动静,心知中计,脸色煞白,嘶吼着带亲兵向东南角狂奔。
但为时已晚,
樊哙已率先冲到城下,巨大的橹盾顶开稀稀拉拉的箭矢和石块,他身先士卒,一手攀梯,一手执戟,如猿猴般向上猛蹿,
守军慌乱中扔下的滚木砸中他的盾牌,发出沉闷巨响,却无法阻止这尊杀神!
“汉将樊哙在此!挡我者死!”
一声炸雷般的怒吼响彻城头,樊哙魁梧的身影已跃上垛口,
长戟横扫,血光迸溅,数名守军被拦腰斩断!他如同猛虎入羊群,在城头狭小的空间里掀起一阵腥风血雨,硬生生为后续登城的汉军锐卒开辟出一片立足之地!
随着樊哙成功登城并站稳脚跟,越来越多的汉军士兵顺着云梯攀爬上来。城头陷入惨烈的白刃战。守军本已是惊弓之鸟,又遭此猛攻,士气彻底崩溃。
章平带着亲兵刚冲到东南角,就看到樊哙在城头肆虐,汉军源源不断涌上,己方士兵成片倒下或跪地投降。
“将军!城守不住了!快走!”
一名浑身浴血的亲卫死死拉住还想拼命的章平。
章平环顾四周,火光冲天,杀声盈耳,汉军的旗帜已在多处城头竖起。
想起兄长的嘱托,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决绝。
“撤!从北门突围!去废丘!”
章平当机立断,在数十名最忠诚的亲卫骑兵拼死保护下,不再恋战,转身杀向混乱稍轻的北城方向。
他们撞开试图阻拦的零星汉军,甚至不惜砍杀挡路的溃兵,强行打开北门,夺路而逃!
章平一逃,守军的最后一点抵抗意志也彻底瓦解。
残存的雍军纷纷丢弃武器,跪地请降。
北门被章平打开,也成了其他溃兵逃生的通道,城内一片混乱。
“章平跑了!降者不杀!”
曹参适时下令汉军高喊。更多的汉军士兵从被控制的东、南城门涌入城内。
周勃见北门有变,也立刻指挥佯攻部队变为主力,从西、北两面攻入城内清剿残敌。战斗很快演变成搜捕和受降。
当正午的阳光刺破战场硝烟,照耀在好畤城头时,那面残破的雍军大旗被扯下,一面崭新的、绣着巨大“汉”字的赤色旗帜,在曹参、周勃、樊哙三将的注视下,被一名高大的汉军士兵奋力插上了好畤城的最高处。
“万胜!万胜!万胜!”城上城下的汉军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欢呼,声浪席卷了整个渭水平原。
曹参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和汗水,对身旁的周勃、樊哙道:“速速清理战场,安抚百姓,整备城防。将此捷报,快马飞传汉王与大将军!好畤已克,我军侧翼无忧矣!”
樊哙咧开大嘴,意犹未尽地挥舞着沾满血渍的长戟:“可惜让章平那小子跑了!不然老子定把他脑袋拧下来,给汉王当夜壶!”
周勃则望着废丘的方向,沉声道:“无妨。章平丧家之犬,不足为虑。废丘,才是真正的硬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