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认识那老人?”
不待姜从云走近,已经闲得咬竹签的余杏儿开口问道。
“算吧。”
陆佬所站的地方离此地并不算太远,余杏儿又不瞎,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对方。
师父没有这么当的。
“你也认识?”
“不认识,但见过很多次。”
余杏儿摇了摇头,嘟起小嘴。
“从小时候记事的时候就见过了,但一直没机会和那位说上话,当初我以为是爷爷的故人,可每次提醒爷爷看的时候,对方却总是奇怪地消失不见了。”
“那位奇怪的老人没少害我被爷爷骂,以至于后面都以为我是中邪了,整了不少符水和香灰水给我喝。”
说到此处,余杏儿忍不住一阵干呕。
“师父,您是不知道,那些玩意究竟有多难喝!”
“噗…咳咳……”
姜从云强迫自己保持一个相对严肃的表情,实则拿手捏拳挡住自己憋笑的嘴角。
“嗯,你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余杏儿歪了歪头,想了想,“后来就当没看到就好了啊,要不然我爷爷又要逼我喝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不容易啊。”姜从云伸手揉了揉余杏儿的小脑袋。
“以后也继续装作看不见就好了。”
“为什么?”
“因为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人,都希望自己的注视被其他人看到。”
……
笃,笃笃!
尽管余杏儿一再说回家无需如此正式,但姜从云还是坚持叩门等待主人家,也就是余杏儿的爷爷开门。
“谁啊?别敲了,再敲要敲坏掉了,是不是找错了啊?”
听着门内传来的熟悉声响,姜从云眉头微挑。
“老人家,劳烦问一下,这盐帮唐舵主的家在何方?他家有个小姐,名唤唐簌绫。”
“唐簌什么?”
“唐簌绫。”
“什么簌绫啊?”
似曾相识的一幕,姜从云从未想过,这天底下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唐簌绫啊!”
“唐什么绫啊?”
木门被人拉开,门内的老人极其不耐烦,仿佛内心之中的火气要化作实质溢出一般。
可就是在打开大门的那一刻,那位当初坐在街头,姜从云问路时耳聋,靠海卖天价河鲜却听的清清楚楚的老人,仿佛石化了一般,楞在原地。
姜从云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抬手指着屋内的一盆半死不活的河鲜问道。
“老人家,您这河鲜,怎么卖的?”
老人张嘴又闭嘴,迟迟没能说出一句话,仿佛接线的线人在这一刻忘记了原本约定好的暗号一样。
“什么河鲜?师父您在说什么呢?”
站在门口的余杏儿满脸的疑惑,不过她这些日子早已有些习惯了,故而并未多想什么。
“哪里会有人在海港镇上卖河鲜的?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不新鲜也不好卖,骗外地人也没这种骗法的。”
余杏儿窜到那位老人面前,一脸兴奋地介绍道。
“爷爷,这位就是我的师父!唐家请来的高人!”
“师父?你的师父?是个这么年轻的娃娃?”
或许是被惊的,或许是被吓的,余老就这样痴痴愣愣地站在大门口,丝毫没有想要请姜从云进去的意思。
“是。”
姜从云憋着笑。
“要不然咱们屋内聊?”
……
姜从云从未收过徒弟,余家也从未拜过师父。
故而双方都显得有些拘谨,不过姜从云也并非完全是个愣子,既然双方都没有什么规矩可言,那么就一切从简便好了。
简单与余老谈论了一下关于余杏儿的事情,屋外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姜小爷!姜小爷?”
方师爷特有的公鸭嗓音出现在街道之上,没意外,应当是覆海宴快要开始了。
否则对方应当不会来此地寻自己才是。
“余老,实在抱歉,今日还有些要紧事情要处理,以后有时间再登门拜访。”
姜从云起身,从衣袖处摸出一个荷包摆放在木桌之上。
“余杏儿我带走了,您别误会,这钱是留着给小杏儿换些武服还有平日饮食调养的,不是买人的钱。”
“师父!”余杏儿起身,想要阻拦。
“我能赚钱的。”
姜从云笑了笑,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在余老依旧痴愣的目光之中,带着余杏儿走出了家门。
直到两人走了有一会,余老方才如梦初醒,轻声说了声谢谢,也不知晓是说给谁听。
而后他也不看桌上的荷包,而是蹒跚着脚步,挪到卧室,于破旧被褥之下的茅草之中,取出两根短香,而后于火炉旁将其点燃。
而后又蹒跚着来到两个灵位之前,将其缓缓插入略显崭新的香炉之中。
老人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
“杏儿,有个好师父,顶顶好的师父,老二啊,你留的于幸啊,丫头她收到了……”
……
余家附近巷子阴影之中,拄着拐杖的袁浪正恶狠狠地盯着那两道远去的红衣,口中钢牙被他咬的噼啪作响,而他身旁则跟着几个原本威海馆的弟子。
“大师兄……”
其中一个刚开口,便被袁浪凶狠地一拳打倒在泥土地上。
而后袁浪如同发狂一般拄着木拐快速挪到那弟子面前,单手拎对方的衣领。
“你是哪个老杂毛教的玩意,谁是你大师兄?!”
那弟子被袁浪这般的凶狠气势给吓得两股猛颤抖,慌忙张口欲解释,却言语不能。
眼瞅着另一记铁拳就要砸到他脸上,万幸的是一旁的其他弟子还算机灵,虽然拦不住袁浪,但总归是能劝说两句的。
“袁哥,算了,算了,都自己人,他也是无心一说,谁能想到那老杂毛能如此狠心,丝毫不念及多年来的师徒之情?”
袁浪冷哼一声,方才将人甩下。
而之前劝说的那个弟子适时问道。
“袁哥,那接下来怎么办?那姓姜的和陆佬好像提前得知了消息一样,咱还接着弄那姓余的老头吗?”
袁浪面色阴沉:“是不是你们当中有人泄密了?”
众人摇头如拨浪鼓一般。
“哼!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
袁浪支棱着拐杖朝着巷子的另一个路口走去。
“让你们准备的东西都弄的如何了?”
“袁哥放心好了,都是当年海难时候的东西,早早地布置好了,咱们还亲自去看过,那怪物还在!”
听到这般言语,袁浪心头的怒火方才小了几分,但依旧咬着牙。
“老杂毛,敢废了老子的武道,老子要叫你自此之后,彻底断绝传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