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从云的要求让唐簌绫吓了一跳。
不过更令其意外的则是余杏儿的反应,明明才刚刚苏醒,身上的脱臼也是被刚刚纠正回来。
却硬是顶着浑身的剧痛下床,赤脚站在青石板上,于姜从云的面前双膝缓缓下跪。
咚!
咚!
咚!
三声响头,磕得算是极其实诚,丝毫不顾及之前自己额头被撞之事。
看着磕完头依旧恭敬跪在姜从云面前的余杏儿,唐簌绫心情复杂。
“丫头,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余杏儿摇了摇头,素白的脸蛋挂着清澈的双眼:“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叫你磕头你就磕头啊。”唐簌绫有些好笑,伸手将余杏儿给扶起,重新让她在床上躺好,免得二次受伤。
躺在床上的余杏儿涨红了脸蛋,也不知晓是不是因为服药大补的原因。
过了几息的时间,余杏儿方才憋出一句话。
“爷是好人,不会害我。”
唐簌绫扭头看向一言不发的姜从云。
拜师三叩首,一拜天地鬼神,二拜宗门祖师,三拜认师为父。
余杏儿这三叩首,虽说流程有些简单,但也算是姜从云正式收对方为徒了。
“还叫爷?”唐簌绫笑问道。
余杏儿一脸的疑惑之色,不叫爷,那叫什么?
“小杏儿,想学武不?”姜从云终于开口向对方问道。
“想!做梦都想!”
听到姜从云的问题,余杏儿就差整个人直接蹦起来了。
“习武很苦的。”姜从云提醒道。
“杏儿愿意吃苦,求爷教我。”余杏儿一边说一边爬起身来要再度给姜从云下跪。
但却被姜从云用短刀的刀鞘给按住了头。
“之前就已经拜过了,我只是问问你的想法而已。”姜从云将之前收缴回来的短刀再次递出。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我是个野路子出身,很多东西我自己虽会,但却只能教你大概的招式,心法一类的却是没有,故而收你之后,也只是个记名弟子,你可愿意?”
望着失而复得的短刀,余杏儿颤抖着双手接过,而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回师父话,杏儿愿意。”
姜从云点了点头,嘱咐道:“好好修养,争取早日康复。”
唐簌绫也是适时递出药碗。
望着面前那碗漆黑的药水,余杏儿下意识想往后躲。
这般年岁的孩子,再怎么成熟,有几个不怕吃这种苦的?
“喝药才好得快。”
唐簌绫的话算是给余杏儿的路堵死了。
闭眼,强行给自己灌下去一碗中药的余杏儿被苦的直吐舌头,万幸的是唐簌绫早有准备,往她嘴中塞入了一块甘糖,这才使她的脸色好看一些。
处理完余杏儿这里的事情,姜从云嘱咐了几句之后便和唐簌绫出了门,让其静心养伤了。
“真没想到,你居然会收那小丫头当徒弟。”两人刚走不远,唐簌绫便开口感叹道。
“取个名义而已,再者,只是个记名弟子,不打紧。”姜从云耸了耸肩。
“记名弟子也是弟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也没指着弟子留名啊。”
……
齐骋海回到威海馆时,已是半天后的事情了。
“咦?今日为何武馆那边这般早就熄灯了?”
马车刚刚入海港镇,身为武者的齐骋海便感受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氛围。
说不好是什么,但武者敏锐的直觉告诉他,最近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覆海宴在即,那些小王八羔子还一天到晚偷懒,这般早熄灯,他们要是睡觉便也罢了,老夫权当他们是为明日早起练武,但要是出去吃酒赌钱……”
齐骋海是知晓自己门下那些弟子是什么德行,故而对此也并未抱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
“马竿,劳烦快些。”
齐骋海坐在车上,心中却是说不出的烦躁。
他作为三品境界沉浸许久的武者,本不该有这种反应,但今日不知为何,却像个刚习武不久的生铁,怎么都静不下心来。
这于武道而言,可不是什么好征兆。
“齐师,您今儿格外着急呢!”
那赶车的马夫长鞭一甩,发出一声炸响,原本就奔的飞快的马儿又加速了几分,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待车座远了些,方才骂骂咧咧。
“平日里不是都不乐得在武馆待着吗?我前几天接您的时候,您那张脸臭的啊,比那挑夜香的王二还熏人,咱可是记了好几日呢。”
驾车的马夫算是齐骋海的老熟人了,故而言语上面都是说说笑笑打趣道,若是换做寻常马夫敢这般埋汰一个三品武夫,脾气爆一些的怕不是当场就要三拳两脚打过去。
“别提了,那些个小王八羔子,没一个能指望的。”说起武馆现在的弟子,齐骋海便只觉一个头两个大。
若非是不想自家这一门武学断送在他手上,他早就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齐师啊,咱说句不太中听的昂,您要不然思量思量寻些天赋没那么高,但是相对老实一点的?”
那马夫犹犹豫豫地说道。
“您那个大弟子,品行实在不敢恭维,大伙平日里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方才对他忍让几分,背地里可没少骂,这般的弟子,纵使天赋再高,学的拳传下去了,终究不太美不是?”
齐骋海沉默片刻,叹了一口气。
“老夫何尝不想呢?但选徒弟本就是个长久事,不是想碰得上就能碰得上的,打桩三年,外功三年,心法三年,不知不觉便十载光阴过去了,也不知晓最终能不能入武道。”
齐骋海言及此处,不免整个人萎靡下去,原本就不太高也不算太强壮的一个小老儿显得更加干巴了。
更是一根干柴一般,依在马车车厢之内,风吹雨打,年复一年。
“隔行如隔山,家家有本难念经啊……”
马夫摇了摇头,手中的缰绳骤然拉动。
“吁!”
随着车厢一同停下,马夫往后探头:“齐师,到了!”
可车厢之中不知何时空荡荡的,马夫左右寻找不得,再回头时,已然见到齐师站在威海馆的大门口,一脚将坐于门口台阶处的少年踹得老远。
此时天色已经昏暗下去,但借着周围房舍发出的微光,那车夫隐约看清了那少年的面容。
那人他认识!
这不是齐师收的义子吗?
那场海灾当中唯一活下来的威海馆的弟子,好像是叫……
林天?
“说!怎么回事!”
齐师干柴一般的身子中,竟突然爆发出雷霆一般的震响,连跟着自己走南闯北的马儿都受了惊。
被踹飞的林天默默地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而后走到齐骋海的面前,恭敬地行礼道。
“回义……师父的话,是唐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