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余杏儿离去的背影,姜从云思绪万千。
此世有人因为多拿了几分本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内疚万分,亦有人为了那些压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对他人痛下杀手。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还是真是比人与狗之间的差距都要来的更大一些。
“呼……这世道,还真是……”
姜从云长吐一口气,似乎这样心中的郁结之气就能少上几分。
“自己一个人在这说些什么呢?”唐簌绫的声音突然在身后响起。
“没什么,心有所感罢了。”姜从云回头笑道,“如何,昨晚的话考虑的怎么样了。”
“你真的有把握?”唐簌绫皱眉,而后看向周围吃饭氛围甚为欢快的盐工们。
“这就是你的手笔?”
“怎么,有何不妥?”姜从云摊手问道。
“不妥倒是不太至于,毕竟也算是行了善事,只是我感觉你们这事……做不长久。”唐簌绫的语气满是担忧。
“无所谓,本来就没打算做多久。”姜从云耸了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已经有人开始模仿我这行为了是吧?”
“嗯,你一开始就猜到了?”唐簌绫点了点头。
“这有什么猜不猜的,不知道还以为里面有多大的门道呢。”
“你就不担心他们坏了你的事?”
“你是指到处都是这种五文钱就能让盐工力工吃饱饭的善举吗?”
姜从云嘴角微微上扬。
“我倒是担心他们不照着做。”
“这样子,后面牛杂碎什么的会涨价的吧?”唐簌绫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总不能亏钱做买卖。”
“短期内不至于,于我而言,两个月就足够了。”姜从云伸出两根手指,朝着唐簌绫比划了一番。
“所以,你这是在为我爹造势?”唐簌绫若有所思。
“可是帮主的选举,外人可插不上嘴,力工盐工再怎么对我爹有好感,也总归不能决定最终的结果。”
“目光大可放长远一些。”姜从云指着码头上一些装束截然不同的人说道。
“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吗?”
唐簌绫顺着姜从云手指的方向望去,看到一伙靠着木制板车吃饭的壮硕汉子。
“好像是……脚行的?还是押镖的?”唐簌绫猜测。
“都差不多,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并非是本地人,而且这顿饭吃完之后会走向远方。”
姜从云靠在轮椅车之上:“知道么,很多老店或者帮派最看重一个字,那就是名。”
“相比起那些捞一笔就走的家伙,名声的积累可以保佑他们经受住时间的考验,许多百年老店基本上都是只跟业内有一定名声的商家合作,所以你现在知道我想做什么了吗?”
“你该不会是想替盐帮打出名声吧?”唐簌绫恍然大悟。
“差不多吧,给盐帮多找些路子,这种事情对于那些长老们而言,不可能看不到。”
姜从云玩味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是这个道理都不明白,盐帮也就不可能存续如此之久。”
当然,更主要的是,以此为饵!
……
唐府,内院,唐晨诞屋内。
望着沉睡的儿子,玉娘将被子重新替对方压得严实了,方才扭头示意立在一旁的绿衣侍女出房间。
“长老们不是说一切都等两个月后的海宴再说吗?怎么这个时候就派你出来了?”
将屋内的帘子放下,玉娘柳眉倒竖,语气之中满是怨气。
“自然是出了意外,夫人难不成就没点眼线打探一下如今的海港县?”那绿衣侍女不卑不亢,反倒是问起了玉娘。
“发生什么大事了?”
玉娘虽对对方有所不满,但奈何对方所代表的是盐帮的长老,即使心中有千般怒火,此时也只能压着性子与对方谈话。
“唐家的好千金,在外面收买人心呢!夫人若是再不考虑应对,只怕是整个海港县最后都要因为唐簌绫而支持唐舵主成为盐帮的帮主了。”
绿衣侍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地往唐晨诞所在的那个屋子内瞟
“到时候,只怕是要苦了少东家白走上这一轮生死关了。”
“怎么会这样?”玉娘不解,她明明看着唐簌绫自打昨日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屋内,直到刚刚方才出门。
对方前脚出门,后脚这绿衣侍女就来报信,这才多少功夫?
那唐簌绫是在唐府门口当街散财不成?
“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但和唐家那位新来的客人脱不了干系。”
“姜从云?”
玉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对方替唐晨诞走过一轮刺床,她对于这个青年,多少还是有些善意的。
“不错。”绿衣侍女点了点头,而后似乎是看出了玉娘心中对姜从云的感激,当即开口提醒道。
“夫人莫不是以为那瘸子帮少东家纯属是一片善心?”
玉娘微愣,并未接话。
“夫人莫不是忘了盐帮海宴上的规矩?唯有帮内成年之人才可参加,那瘸子替少东家过刺床无非是想要当众向唐舵主讨个投效的名额。”
绿衣侍女轻声说道。
“毕竟唐舵主豪爽的性子早已名声在外,如此帮了少东家唐舵主哪有不纳入麾下之理?毕竟除此之外,也唯有入赘唐家,方才能让唐舵主将其当做自己人看待不是?”
“更何况就算是入赘唐家,也得寻良辰,安排庆典,这般的目的实在过于明显了一些,说出去也不好听不是?”
绿衣侍女接二连三的问题让玉娘方寸大乱。
那绿衣侍女见玉娘如此反应,更是适时补刀道:“更何况如今那瘸子在当街花唐家的钱赚名声,谁人不知晓那人是唐家的千金带回来的?”
“少东家虽然从名字上听着像是得了唐舵主的传承,可毕竟这么多年还未入武道,不似唐家那千金,小小年纪就有那般逆天的机缘,虽说根基不稳,但怎么也是个二品。”
“更何况,夫人也不认为唐舵主早已对那位已故的绫夫人忘情了吧?若是早就忘情了,这番成人礼之上,唐舵主又怎么会抛下少东家,去接那唐簌绫?”
绿衣侍女的声音如鬼魅一般深入玉娘内心,好似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掌,不断挑拨着玉娘的心弦。
“少东家之所以有如此大劫,何尝不是拜那唐簌绫和姓姜的瘸子所赐呢?”
“够了!”
玉娘突然呵斥道,那绿衣侍女也是非常识趣的闭嘴。
只是静静看着那如蒲柳一般的女子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几乎要溢出鲜血来。
“这件事……”
片刻之后,玉娘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缓缓开口。
而就是在这一刻,屋内突然传来唐晨诞的声音。
“娘?我好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