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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伟豪把桌上的散乱的纸张快速收拾好,跑回房间。

窗户的玻璃上凝着水汽,他伸手一划,才发现外面下雨了。

索性开窗,把头探出去瞄。

很快锁定了,顾念刚刚走出楼的高瘦的身形。

他看到顾念往街角的电话亭走,途中顿步点了根烟。

烟雾随着他的吞吐,在夜色里包裹着他有些凌乱的头发。

手指间翻转跳跃的硬币,时不时反射路灯的光亮。

马伟豪感觉这货好潇洒,想干什么就马上去。

就是有点不顾别人死活。

锈迹斑驳的栏杆,把视野割成细条。

马伟豪看到顾念在“外面”,拿着话筒,时不时比比划划。

夹着烟的手,在空中划出夸张的弧线。

烟头红光闪烁,烟灰乱飘。

即便听不到通话的内容,也能感觉到,双方聊的很投机。

马伟豪就这样趴在窗户边,透过生锈的铁栅栏,呆呆的望着。

差不多一个小时后。

他见到顾念挂断电话,猛地缩回脖子,关上窗户,拉上窗帘。

窗框合拢的瞬间夹住了窗帘一角,他胡乱扯了两下,棉布撕裂声吓的他一激灵。

连衣服都没脱就跳进了被窝里。

一分钟后,被子掀开,马伟豪把一直抓在手里的十几张纸,扔了出来。

扔完,又爬出来,一张张捡起来,整理好,放到书桌上,拿起《朱秀才》的剧本压住。

接下来几天,顾念除了整天恶补新艺城这几年的作品,就是给黄百鸣打电话。

无论是回忆起《开心鬼》里面的搞笑桥段,还是自己想到好笑的点子,都给他打。

问他行不行,哪里可以修改。

一开始黄百鸣还觉得顾念人不错。

最开始,他写《搭错车》就是按照喜剧的模式,来创作。

顾念能够看懂《搭错车》的创作思路,并且反推到喜剧创作。

让他感觉顾念的脑子挺机灵,是个可造之材。

提出的点子,也大多能够得到他的认可。

新艺城从最开始就是集体创作。

大家锁在“奋斗房”里面,进行思想碰撞。

但是随着曾志伟的离开,以及徐克和施南生准备离开。

这种思想碰撞,已经很久不见了。

顾念的出现,让黄百鸣好像找回了当初那种状态。

但是……这货……

白天往他办公室打,晚上往他家里打。

整的黄百鸣现在看到电话,感觉它随时要响。

终于黄百鸣又一次在夜里接到顾念的电话后,忍受不了了。

顾念一直和他说的都是——

女生讲鬼故事吓男生。

男生看到朱秀才从女生后面飘过去,被吓的落荒而逃。

女生则认为是男生胆子小,哈哈大笑。

可不可以?

朱秀才的设定是只有林箐箐可以看到。

学校运动会的时候,他拉住林箐箐对手的裤子。

让她像卡通人物一样,原地奔跑。

刨的尘土飞扬,扬朱秀才一嘴的沙子。

行不行?

具体的主线剧情是半点没有。

“明天你就给我到公司来!让我看看你到底写了些什么!”

顾念好像早有预见,把话筒举的远远,另一只手夹着烟,小拇指勾着装有卤菜、炸物的袋子,随着他的动作乱晃。

他把已经被挂断的电话放好。

弯腰从地上,把老板说能壮阳药酒提溜起来。

这酒是老板自个泡的,打了一瓶,一斤不到,要五十块。

顾念看那缸子里面黑漆漆一团,也不知道都是些什么。

如果自个喝,他是万万不要的。

不过马金国好这口。

到马金国店里,他正好在收拾卫生。

顾念拎着酒菜进去。

马金国急忙把水桶和拖把提到角落里。

确认地上没有湿滑的地方,这才让他进来。

前几天顾念在这一滑,把他魂都吓飞了。

当时他坐在顾念“尸体”旁边,抛尸和自首两个念头在脑子里打架。

还好这小子醒了。

“呼——”

马金国喝酒喜欢用一口杯。

厚底,酒倒的和杯口齐平,正好半两。

稳稳的端起来,马上一口下肚,爽。

连续两口下肚,感觉整个身体都暖了起来。

马金国伸手使劲拍了拍顾念的肩膀,说,“多回来看看。”

顾念看看肩膀,再看又开始倒酒的马金国,说,“好。”

马金国在碗里挑挑拣拣,把拌猪耳朵里面的香菜杆集中起来。

一筷子夹进嘴里,嚼的嘎吱响。

又要伸手拍顾念的肩膀。

顾念斜眼看他。

他讪讪一笑,把手收回,说,“伟豪以后如果没有什么出路,还要拜托你多关照。”

顾念喝着豆奶,说,“我知道你这是客气话。”

“但是,豪仔终究算是我的贵人。”

“有些话,我说,你肯定不爱听,也听不进去。”

“但我还是有必要说,你觉得豪仔搞创作,写剧本,排戏,完全是有病,耽误学业,认为这不是他的出路。”

“好,你扮演了医生,你做出了诊断,接下来是不是应该开个方子治疗,给他安排一条出路。”

马金国端起杯子,先呼一口气,好像要把体内什么杂物排出来,再把酒请进去。

他仰头灌酒,重重放下杯子,口气生硬的说:“我让他好好读书,将来当个医生或者律师,这就是出路。”

顾念摇头,说,“这不对,就算将来他真的当医生,律师,也不是你给的出路。”

马金国把筷子放下,说,“那什么叫我给的出路。”

顾念叼着豆奶的吸管:“你有家公司你说,你好好读书。毕业了来公司当经理,这是你给的。”

“你有个餐厅,你说,你好好读书,以后负责管理规划,我负责把控菜品,咱们做大做强,开连锁,这是你给的。”

顾念伸手拿起盘子里一条头尾翘起的油炸小黄鱼,一口把头咬掉,一句一顿,说:

“你说,我是你爹。”

“你给我好好读书。”

“当个医生或者律师。”

“让我出去有面子。”

“以后生活也体面。”

顾念把鱼反过来,把尾巴咬掉,说:“这不是你给的,这是你要的。”

“你这么大年纪了,也应该知道,要和给,不是一个难度。”

“好东西很少给不出去,但是要不到,却是常态。”

说完,一口把鱼身放进嘴里。

马金国砰的一巴掌拍在桌面上,双眼泛着血丝,死死盯着顾念。

他面前的一口杯,被震的弹起来,咕噜噜从桌沿滚了下去。

顾念抬脚,在杯子坠落的过程中,把它踢了起来,再伸手接住,把杯子倒满琥珀色的药酒,举到马金国面前,说:“你不坐着和我说话,那就和上次一样,跪着和我说话。”

马金国知道这货真的会打他,接过酒杯,一屁股坐下,喝了两口闷酒,突然抬起头。

他定定的看着,正在用吸管找角度,试图喝干玻璃瓶最底下那点豆奶的顾念。

为什么他说自己有必要说这些话。

因为觉得我有病,在给我开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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