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十点。
一夜春雨后，今天是大晴天。
顾念手里拎着，装了几件换洗衣服的帆布包。
咯吱窝下面，夹着装有《开心鬼》所有内容文件袋。
站在新艺城办公楼下面。
写字楼叫始创大厦，旁边不远是丽声戏院。
九龙建业的大股东雷觉坤，收购丽声院线，重组成金公主以后，并没有改它的名字。
这一片都是九龙建业的产业，比较老旧，到1995年就会拆除重建成了始创中心。
新艺城在12楼，顾念埋头，腿着上去。
到四楼的时候，看见一个哥们，靠在楼道里抽烟。
挺高的个子。
顾念一米八三左右，他还高一点。
还有点眼熟。
“里面不能食烟啊？”
顾念停下脚步，问了一句。
那人答了一句，“系啊。”
顾念索性把帆布包往楼梯上一放，从口袋里摸出烟来点上。
时不时看看那哥们。
那人被顾念看的有点不自在，摸了摸脸。
顾念笑道，“不好意思，你等一下。”
他说着把烟叼在嘴边，两只手抬起来，手掌摊开，虚空遮住了这哥们的眼睛的位置。
墨镜王，没戴墨镜差点没认出来。
王家卫看这个和自己差不多高的青年。
叼着烟，两只手比比划划。
一副脑子有问题的模样。
不会咬人吧？
王家卫后退了半步。
“我感觉你如果戴上墨镜，会比较有气质。”
顾念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姿势。
王家卫虽然感觉这人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伸出手。
“对了，你在新艺城上班吗？”
王家卫的手刚碰上顾念，听到这句话，脸顿时一黑。
顾念看他丢下半根烟，扭头离开，有点摸不着头脑。
探头往里面看，发现这个公司叫永佳电影。
不是就不是，发什么火。
顾念抽完烟，到新艺城前台，说明目的。
前台给里面打电话。
很快出来一个人。
二十五六岁，身材匀称，短发，衬衫、西裤，看起来很干练。
他伸出手自我介绍，“我叫高志森，你就是顾念吧，比我想象的要年轻。”
高志森十五岁就跟着黄百鸣学习编剧，导演。
听说黄百鸣看上一个剧本，正在准备阶段。
马上自告奋勇，申请当这部片子的导演。
黄百鸣被顾念烦的不行。
加上今天金公主院线的股东之一冯秉仲到公司，一起谈徐克施南生离开的事情。
便叫来高志森，让他看看剧本写的怎么样了。
顾念和他握手，解释道：“不好意思，打车过来，路上车子爆胎了，跟司机蹲那修了一会。”
“没事，没事。”
高志森把顾念领到黄百鸣的办公室，顾念把夹着的文件袋，放在桌上。
先把那份给马伟豪看过的剧情框架，递给高志森。
高志森感觉除了中间那个林小花的情节稍微薄弱点，需要加强，其他写的真可以。
又拿起，顾念这几天和黄百鸣讨论的喜剧桥段，看了起来。
“不好意思，洗手间在哪里？”
顾念早上喝了粥，现在已经消化完了。
高志森头都没抬，说，“左边。”
顾念出门左转。
转了一圈，没找到厕所。
别人看他是高志森带进来的，也没理他。
转到一个会议室模样的房间时。
听到里面传来抑扬顿挫，铿锵有力，节奏感很好，听着就擅长演讲的声音。
“第三部票房很好，破了记录。”
“我约徐克去吃饭，徐克告诉我，他要走。”
“我问他到哪里去，他说去跟刘亮华拍戏，刘亮华，那不是嘉禾？”
“Lawrence大发雷霆，讲他听别人说，徐克施南生如何如何。”
顾念扭头就走，听墙角不是他的风格。
他更钟意，别人当面讲给他听。
当时我们对面坐，所以他的左边，是我的右边对吧。
释放完从洗手间出来，高志森正举着一叠纸找他。
“这些是什么东西？”
高志森指着纸上，圈圈圆圆的“涂鸦”问。
“哦，这个是海。”
顾念指着几条波浪线说，又指着其他的东西解释道：
“这个五角星是女主林箐箐，圆圈是林小花，方块是颜如玉，这些长方形是群演。”
高志森面色古怪，说，“那这几个金字塔和他们头上的线条呢？”
“什么金字塔，是帐篷啊。”
顾念对他的理解能力很不满，觉得自己的绘画天赋被扭曲了。
“这是三个女孩到海边露营，这是跟着她们来的男同学。”
顾念指着长方形中间的一条斜杠，“这里还有把吉他看到没有？”
“这就是渣男，让林小花怀孕的那个，到时候他可以唱首歌。”
“追妹仔，怎么能不唱歌。”
顾念经过这几天对新艺城电影的补课，越发了解那些情节都有什么意义。
新艺城的电影，怎么都离不开追妹。
有条件追妹，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追妹。
“这是破庙，下雨了，两帮人到庙里躲雨。”他继续说。
高志森越发无语，指着一个勉强算是火焰形状的图案，“这个是鬼。”
“你是懂我的。”顾念比了个大拇指。
“这是朱秀才被带回学校，宿管阿姨的老公被各种‘灵异’事件吓的不轻。”
“这是学校举办运动会，这是舞会……”
顾念一张张讲解下去。
在某个瞬间，高志森突然发现，自己能够通过这些玩意，在脑海里，把画面构建起来。
而且是摄影机视角。
这些圈圈圆圆，是有站位的！
特喵的，这好像是……
“我丢……”
脑海中的结论，让高志森差点爆了粗口。
“等一下，等一下。”
他不愿意承认自己的发现，打断了顾念的讲解，说，“剧本应该写下来。”
高志森拿起笔，随手拿起一张，看了眼内容，在背面开始写：
内、破庙、夜
仰拍。
寺庙横梁，一根腐朽麻绳随风晃动。
隐约浮现朱秀才自缢的残影。
又拿起一张，写到：
外、学校操场、日
运动会现场，撑杆跳比赛。
侧面镜头。
朱秀才用铁锹铲断XX的杆子。
高志森写完，说，“就像这样……”
顾念一拍手，笑道：“你果然懂我！”
高志森整个人都凌乱了。
特么的，我真的懂。
黄百鸣推门进来，看高志森怀疑人生的模样，以为顾念搞砸了。
头疼的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
刚刚冯秉仲宣布了雷觉坤的决定。
同意徐克和施南生两人离开新艺城。
不过，是让他们成立独立工作室。
还是隶属在金公主院线旗下，和新艺城平行。
同时支持徐克筹拍《上海之夜》。
也就是说，徐克成为大老板了。
黄百鸣想到自己9%的股份。
只想尽快在新艺城的体系中，证明自己的商业价值。
看能不能改变现状。
他不想再耗下去，和高志森说，“如果有救，你就帮帮他，如果不行……”
“剧本确实没写好。”高志森一脸蛋疼的说，“但他给了分镜头剧本，马上可以拿来拍的那种。”
高志森很不想承认，那些玩意是分镜头剧本。
但是，偏偏他就能看懂。
黄百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