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
余则成和马奎坐在沙发上,悠闲地喝着茶。
马奎不紧不慢地浅啜一口,瞥了眼对面的余则成。
虽然人还在这里坐着,魂却早就不知飘到哪去了。
余则成捧着茶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茶,心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老马,你说这事能成吗?”
余则成皱着眉头,轻声道:“打今早起来,我这右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总觉得要出什么事。”
如今邱掌柜还在陆军医院,被诊断为麻风病隔离。
医院外面尽是沈砚舟安排的人手,想要营救根本是天方夜谭。
只要踏出医院大门一步,等待着邱掌柜的就是军统的刑讯室。
他按照广播里上级发来的消息,破译了紧急接头暗号。
带着马奎交给他的照片去了商券会馆,借着策反的名头正大光明去见了心上人。
虽然只有短暂地半个小时,却依旧让他心潮澎湃,至今难以彻底平息。
“放心吧,只要你不动,着急的就是沈砚舟,”
马奎老神在在地翘着二郎腿,出言宽慰道:“现在他手里唯一的一张牌,就是邱掌柜,”
“但是这张牌很快也就没用了,只要挖出佛龛,邱掌柜就彻底安全了。”
虽然可能会受些皮肉之苦,但总比丢了命强上不少。
佛龛这张王牌,不仅是吴敬中引以为豪的脸面所在,更是戴笠寄予厚望的青年俊杰。
拿来交换邱掌柜,完全是绰绰有余。
闻言,余则成这才放下心来。
马奎心思沉稳,他敲定的事,目前为止还没有失手记录。
现在余则成愈发地开始怀疑起马奎的身份。
毕竟佛龛的事,就连他也是不知情的。
还有老吕为何在牺牲前选择把照片托付给他。
不过他也并非是不知好歹的人,谁还能没点秘密呢。
人家有心相帮,再刨根问底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但他心中的疑惑却是愈发的强烈。
难道津门站还有第二个峨眉峰?
想到这里,余则成若有所思地看了眼对面不紧不慢喝着茶的男人。
正想着,办公室的大门忽然被人推开。
两人抬头看去,只见陆建亦神色匆匆地走进来。
见此情形,余则成心里不由得“咯噔”一下。
上回见到陆建亦这幅表情,还是漕帮的地痞当街拔枪。
他的心倏地提了起来。
下一秒,他的想法就得到了验证。
“队长,余主任,出事了!”
陆建亦目光看向余则成,顿了顿,接着说道:“余太太回老家的路上,连人带车被土匪劫进山里了。”
“什么?”
“劫了!”
余则成面色大变,霍然起身。
“是的,根据被放回来的司机讲,长途车是在清风店一带出事的,”
“劫匪有一二十个人,人手一杆枪,灞外口音,”
“人和财物都被劫到山上去了。”
余则成一脸的难以置信,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再怎么说翠平也是自己同志,要是因为自己打报告把她调回去的路上遭了难,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马奎蹙起眉头,面露思索之色。
难道是沈砚舟动的手?
还是说如同原时空里那样,歪打正着被土匪劫了回道。
应该不至于。
动翠平和动余则成没什么区别,直接撕破脸的节奏。
沈砚舟要是真有这份魄力,直接把余则成拿下岂不更方便。
要知道,即便假借土匪之手劫走翠平,事后也是能查出来的。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显然都想到了这一层。
思索片刻,马奎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老余,先别慌,先了解清楚情况再说,”
说着走到桌边拿起电话拨了出去,片刻后,电话接通,“许哥,忙着呢,”
“嗨,上回三天没醒过来,改天再喝,兄弟我做东,”
“哈哈,实不相瞒,今天有点事叨扰,”
“是这样,我们站里余主任,爱人回老家探亲路上,让土匪给劫了,”
“对,余主任是我的朋友,所以这事还得麻烦老哥多上点心,”
“行,那我等您消息。”
挂了电话,马奎转头看着焦躁不安的余则成,出声安慰道:“放心,弟妹不会有事的,要真是他做的,也是冲着你来的,不会把弟妹怎么样,”
“如果是土匪劫道,也只是图财,更犯不着对人动手。”
余则成深吸一口气,沉默着点了点头。
随即两人来到站长办公室。
出了这种事,肯定是要向吴敬中汇报的。
吴敬中听完,皱起眉头思索着。
如果是土匪劫道还好说。
要真是沈砚舟胆大包天对余则成老婆下手,这事就不好收场了。
这姓沈的真是麻烦,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下来。
自己暗中慢慢调查余则成,也不至于现在如此进退失据。
现在就算他亲自去问,沈砚舟也不见得会把实话告诉他。
这人,鬼得很。
“则成,放心吧,兵匪一家,驻军出面了,会好的。”
马奎和九十四军的关系,他自然是清楚的,也是默许的。
上次突袭清剿漕帮总堂,就是杨文泉亲自调派贴身警卫营去执行的。
仅凭军统那几把手枪,是干不成事的。
很多不方便干的事,由军方出面会好很多。
……
……
二龙山山寨。
百余名土匪啸聚山林,汇聚其间。
平日里时不时下山打劫南来北往的过路之人,守着这处交通便利的要道,日子过得倒也滋润。
聚义厅里,上首披着虎皮的座位上,一名身材魁梧的虬髯大汉仰坐其上,脸上那道划过右眼斜劈而下的刀疤格外醒目。
此人正是这伙人的首领,外号钻山豹。
左手边第一把交椅上,腰间别着二十响的二当家露出得意的笑容。
“大哥,这一票连人带货捞了不少,够咱们吃上一阵子了。”
钻山豹没有答话,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来。
“姓梁的小子让人把东西送过来了,我点过了,全都够数,已近入库了。”
闻言,钻山豹皱了皱眉。
他虽然生得膀大腰圆,一副莽汉的外表,但却并非是没有脑子的,否则也坐不上二龙山的头把交椅。
手下数百悍匪,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当土匪也是要靠脑子的,否则早就被人吃得渣都不剩。
前些年地方保安团,二鬼子气势汹汹摆开阵势轮番围剿,结果还不是被他带着手下弟兄打得屁滚尿流。
二龙山的声威也得以更盛。
附近百姓听到二龙山三个字,谁不得打个哆嗦。
如今他手上有人有粮,比先前不知强出多少倍。
只要不作死去招惹津门的驻军,没人能奈何得了他。
就凭警局和保安队那几条破枪,来了也是送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