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月上梢头。
忙活了一天的陆桥山风尘仆仆地赶回站里。
直到此时,他还是满脑袋疑问。
他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许安杰为什么突然间态度大变,还把盘尼西林全部交给自己。
保险起见,他亲自登车验看,确认是成箱的正品原版货,这才放下心来。
不管怎么样,已经东西到手是无疑的。
总的来说,这一趟跑的还是值得的,虽然差点丢了小命,但收获也同样可观。
想想那满满一卡车的盘尼西林,陆桥山那咧开的嘴角怎么也合不拢。
幸福来得太突然,直接快进到下半辈子衣食无忧。
过了好一会儿,陆桥山才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如何处理这批货。
他带去的都是情报处的人手,因此这事根本瞒不过吴敬中。
包括他打着站长的旗号行事。
事实上,这事吴敬中压根就不知情。
但这事现在已经不是问题,手握海量盘尼西林,他就是军统的功臣。
不要说是吴敬中,就算是捅到戴笠那,至少也得是个嘉奖。
现在他考虑的,是如何才能实现利益最大化。
思索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片刻后,电话接通。
“郑先生,我是桥山,抱歉这么晚打扰您休息,”
陆桥山恭声道:“我有要事向您禀报,是这样的……”
……
……
第二天,马奎刚到办公室,就接到了史密斯报捷的电话。
原来昨天自己忙活的时候,史密斯那边也没闲着。
把搜集到的证据,连同早已被行动队控制起来的卡车司机,连夜押解呈交给第七舰队司令官柯克。
今天一大早,海军司令部命令下达,加西亚准将被就地免职,押回国内接受审查。
史密斯升任上校,接任津门陆战队指挥官。
挂断电话,马奎唏嘘不已。
看来不论在哪里,政治斗争都是这么残酷。
即便是自我标榜民主人权的大洋彼岸也不例外,下起黑手快准狠,比起这边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想着,陆建亦推门走进来。
“队长,事情全都办妥了,药品已经存入水兵仓储二号码头,史密斯上校特意指派了贴身警卫连二十四小时看守。”
马奎点点头。
这批货里面就有史密斯的那份,如此上心也就不奇怪了。
这段时间一直往外撒钱,原身攒下来的那点家底早已被他挥霍得一干二净,现在自己兜里比脸都干净。
小少妇去站长太太那打麻将,用的都是自己的私房钱往里贴。
眼瞅着就要揭不开锅了。
就算杨文泉和史密斯等得起,他也等不起了,这批货得抓紧时间出手。
“陆桥山那边呢?”马奎问道。
昨天回来以后,陆建亦就把城东那边发生的事告诉了他。
许安杰把那批假货甩给陆桥山,这番操作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看来是自己小瞧了人家。
想想也是,能混到这个位置的,没有一个是蠢蛋。
城东在搞演习,对方还敢大大咧咧地弄辆卡车堂而皇之地奔着演习区域去,明摆着有问题。
这手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着实不怎么高明。
也就是不明就里,糊里糊涂上了套的陆桥山,被许安杰连哄带吓的一番忽悠,才会信以为真上了套。
陆建亦回答道:“陆桥山把东西都存放在冷藏仓库,在那边留了几个亲信看守。”
闻言,马奎略微一愣,瞬间明白了陆桥山的打算。
看来陆桥山是把这杯烂羹当成了宝,压根没打算跟津门站沾上一丁点关系。
陆桥山啊陆桥山,你这是把路走窄了呀。
“行了,忙了一晚上,让弟兄们都回去休息吧,我已经报给秦科长,昨晚按三倍加班费算,”
“另外队里也有补贴,过段时间会发下去。”
作为前世996大军中的一员,马奎恨透了只会画大饼的缺德老板。
用不着在屁股后面抽鞭子,整天嚷嚷什么福报。
谁也不是傻子,直接把饼塞进下属嘴里,他们自然知道勤恳工作。
陆建亦看向马奎的目光中满是崇拜与钦佩。
他之所以选择死心塌地地跟定队长,除了报答当年的恩情,还有最为重要的一点。
只有跟在马奎身边,他才觉得踏实。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还能有点人情味的,简直是稀世珍宝一般异类的存在。
陆建亦离开后,马奎起身来到站长办公室。
听完他的汇报,吴敬中这才松了口气,赞许地说道:“还是你手快,这事多耽搁一会儿,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乱子。”
此事涉及军方,漕帮以及美国军方,情况相当复杂。
若非利益惊人,他也不会动了心参与其中。
如今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
幸好东西到手,落袋为安,也算没白折腾。
马奎建议道:“站长,我看不如趁此时机,抓紧把这批货出手,一旦后面的人反应过来,就不好办了。”
吴敬中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趁着水浑,陆桥山顶在前面,外面还没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迅速把东西脱手变现才是正事。
否则待到局势稳定下来,这批货就不好再露头了。
“你去办吧,记住,一定要找可靠的人,否则宁愿东西砸在手里,也不能冒险。”
“明白。”
马奎当即起身离去。
两人默契地都没提及如何处理陆桥山的问题。
现在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当作不知道。
如此一来,待到事发之时,一切都是他陆桥山自作主张,跟任何人也扯不上关系。
吴敬中更是巴不得陆桥山把消息捂死,或者将手里的“宝贝”抖给郑介民。
有这两位在前面顶着,他才能高枕无忧。
原本他还打算留一部分盘尼西林交差,这回看来也可以省了。
一笔糊涂账,让郑介民跟傅作义慢慢掰扯去吧。
出了站长办公室,马奎思索着该如何跟余则成接触。
正想着,穿过走廊拐角处迎面走来一人。
他目光扫过去,顿时眼前一亮。
说曹操,曹操到。
这人正是他心心念的余则成,此刻正皱着眉头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
马奎当下大步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老余,想什么呢,这么入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