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主任,不再坐会儿?”
“不坐了,手头还有事呢,有空再聊。”
走出秦如海的办公室,余则成缓缓收敛笑容。
这些日子,他的办公地点已经改成穆连城家。
每次打照面,吴敬中都催着他去穆连城家搞公关,还极力撮合他和穆晚秋的婚事。
搞得他上个班都得偷偷摸摸的。
吴敬中倒不是有多关心他的个人生活,而是垂涎穆连城的家底。
抛开此人汉奸的身份不谈,倘若未来真的成为穆连城的侄女婿,恐怕也是鸡飞狗跳一地鸡毛。
何况他心里早已有了左蓝,根本容不下其他人。
思忖片刻,他径直来到三楼的站长办公室。
“咚——咚——咚——”
“进来。”
余则成推门走进来,只见吴敬中正拿毛巾小心地擦拭着一只精致的瓷碗。
吴敬中抬起头看了一眼,招呼道:“则成来了,快过来坐。”
说罢依旧专心摆弄着手里的瓷碗。
“站长,这又是穆连城孝敬您的吧?”余则成走上前笑着说道。
办公室里没外人,两人交流也比较随意。
吴敬中毫不掩饰地点了点头,颇为满意道:“成化年间的斗彩鸡缸杯,好东西啊,说不定就是世间仅存的孤品,”
说着,又笑着伸出手指点了点余则成,“你呀,让你跟穆连城的侄女多谈谈,你还不乐意,瞧见没有,这老东西随随便便一出手,就够咱们挣一辈子,”
“非守着老家的婆娘不撒手,人家一个留过洋的新派学生,又是富贵人家千金,带着一大笔嫁妆,还比不上大山里的乡下女子吗?”
看着恨铁不成钢的吴敬中,余则成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他记性不太好,当初是谁大赞不忘糟糠之妻的马队长来着?
做穆连城的侄女婿是假,方便他捞金倒是真。
退一步讲,就算咬着牙结了亲,一旦穆连城被掏空了,必定是弃子。
以吴敬中的谨慎,绝不会冒险捞一个出了名的汉奸。
届时,他这个侄女婿又该如何自处。
万一老吴捞上了瘾,说不定又给他寻摸别的亲事。
这么搞下去,自己这机要室主任就成了交际处主任。
这个头不能开。
吴敬中见余则成笑笑不说话,就知道他主意已定。
他对自己这个学生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性格文气,但心思重,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再说自己从穆连城那里也捞了不少好东西,没必要把手底下能干的下属逼得太狠。
当下只得叹了口气,也不再劝。
来日方长嘛,况且穆连城就在眼皮子底下,以后慢慢敲打就是了,也不必急于一时。
马奎那边应该也快得手了,马上又是一大笔进项。
吴敬中心情不错,也就不再死盯着余则成。
“有什么事吗,还值得你这机要室主任亲自跑一趟?”
余则成道:“倒也没什么事,最近没怎么来站里,过来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工作要做的。”
吴敬中招呼他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笑眯眯地说道:“那些杂活交给下面人去做就是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工作,就是陪那个小女子谈情说爱,”
“即便你不打算娶她,也得稳住穆连城,明白吗?”
怕他没听明白,吴敬中又拿话点他:“温士珍送给汪精卫那么多明代家具,哪来的?”
余则成顿时会意,“穆连城提供的,您放心,我慢慢把这老家伙的东西一点点抠出来。”
吴敬中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
“那些古董文物,应该交给合适的人来收藏,那个奸商懂什么呀?那么多宝贝放他手里,不是糟践东西吗?”
“都是老祖宗留下来的好东西,哪天这老小子脚底抹油带着家当跑到国外,岂不都便宜了洋鬼子。”
“是,您这也算是为国家挽回损失了。”
余则成笑道。
闲聊两句,余则成故作不经意道:“我这总不来站里,就怕马队长和陆处长有意见。”
吴敬中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他俩最近忙着呢,没工夫盯你。”
余则成心下一动,马上联想到最近黑市里炒的正热的盘尼西林的消息。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对众人大致也有了些基本的了解。
马奎属于是没事不瞎折腾,也不怎么惦记副站长的位置。
行动队组建的工作,也多是下面的陆建亦代办,完全是看透躺平的模样。
陆桥山则不同,很有上进心,刚接手工作就开始琢磨地下印刷点。
只是自己早已经暗中通知郭佑良,印刷店得以提前转移,并就地蛰伏,这才使得陆桥山白折腾一番,无功而返。
眼下山城谈判正在进行中,全国上下翘首以盼,民意如潮,谁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事。
再联想到最近相当活跃的盛乡,以及今天行动队和情报处去向不明的人手,余则成心中便已经将两人的去向猜出大半。
只怕都是奔着盘尼西林去的。
看来邱掌柜交代的任务,大概率要着落在这两人身上。
“我说今天没见到他们,”
“刚去二楼找秦科长领两套通讯设备,秦科长说情报处拿去用还没还回来,陆处长办公室门也锁着。”
“本来打算去行动队借一套先用着,马队长也不在。”
余则成若无其事地说道。
“不用理会那些乱七八糟的,蹦跶的欢未必是什么好事,”
“你只管牢牢抓住那个小女子,穆连城就在咱们的手心里握着,”
“这块肉什么时候吃,还不是咱们说了算么,”
吴敬中揣着手,意味深长地看着余则成:“则成,这事为什么交给你去办?”
“你,是我的人,这个道理,明白吗?”
余则成赶忙道:“老师,您放心,学生都明白!”
不多时,余则成起身告辞离去。
看着余则成离去的背影,吴敬中双目微微眯起。
思索片刻,起身来到办公桌前,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了出去。
“佛龛那边回电没有?”
“有消息第一时间向我报告。”
挂断电话,吴敬中背着手缓缓踱步至窗前,盯着人来人往的大院,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但愿,你是清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