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垂紫阙,月涌金銮。太和殿前,九龙御道两侧的蟠螭宫灯次第燃起,橘黄的光晕泼洒在汉白玉阶上,却驱不散那凝滞的肃杀之气。瓦剌亲卫首领巴图尔,赤膊着筋肉虬结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灯下泛着油光,一双环眼瞪得如铜铃,死死盯着丹陛之上端坐的龙颜。他身后,十名瓦剌最雄壮的力士摩拳擦掌,喉间发出低沉的、野兽般的呼噜声,仿佛下一刻便要扑将上去,将这煌煌天朝象征的宫阙撕个粉碎。
丹陛另一侧,十名精挑细选的大明御林军,虽也甲胄鲜明,体格健硕,然与对面那群如荒原野狼般的汉子相比,气势上终究弱了半分。首辅严嵩笼着袖子,垂着眼皮,面上无波无澜,心中却是翻江倒海。一武一文,已是险险持平,这第三场纯较蛮力,岂非以己之短搏彼之长?若再败了,天朝颜面何存?和亲之议,怕要成了引狼入室的千古笑柄!他眼角余光扫过对面瓦剌使臣那毫不掩饰的得意之色,袖中的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
唯有龙椅上的朱厚熜,气定神闲。他指尖轻轻敲打着紫檀木的扶手,目光越过阶下攒动的人头,投向那深邃的夜空,仿佛在丈量星斗之间的距离。穿越者的灵魂深处,一个名为“大气压强”的名词正熠熠生辉。他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朗声道:
“巴图尔,尔等自诩草原神力无双。朕今日,便与尔等赌一场‘天’力!”
话音未落,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尖着嗓子唱喏:“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宣——‘浑天合气仪’!”
但见八名小太监,吭哧吭哧地抬上一对硕大无朋的青铜半球。那半球通体乌青,打磨得光可鉴人,表面錾刻着繁复的云雷纹与星宿图,在宫灯映照下流转着幽冷的光泽。两半球的边缘,各自镶嵌着一圈密不透风的兽皮垫,中央各铸有一个粗如儿臂的精钢拉环。
“此乃朕命天机院与朝天观,参悟浑天古意,合阴阳二气,耗费九九八十一日,方铸成的‘浑天合气仪’。”朱厚熜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尔等两队,各执一球之环,东西对拉。朕倒要看看,是尔等血肉之力强,还是这‘天’之合气,坚不可摧!”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两个铜球对拉?这有何难?”巴图尔嗤笑一声,声如洪钟,“陛下莫非是怕了,寻个由头戏耍我等?”瓦剌力士们哄笑起来,声震屋瓦。大明群臣亦是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严嵩眉头紧锁,心中暗道:陛下行事愈发奇诡难测,这铜球光溜溜两个半球,合在一起又能有何力道?莫非真如巴图尔所言,是……怯战?
朱厚熜并不理会质疑,只对黄锦微微颔首。
黄锦会意,亲自上前。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怀中捧出一个锦囊,取出一支奇特的玉管,管口蘸了些粘稠如蜜、无色透明的液体(胶水伏笔),均匀涂抹在两半球相合的兽皮垫上。随后,他指挥小太监将两半球“咔哒”一声严密合拢。紧接着,又从锦囊中取出一个黄铜所铸、状若风箱的古怪器物,一端接在铜球预留的气嘴上,奋力抽拉起来。随着“嗤嗤”声响,一股肉眼可见的淡淡白气被抽出。
“此乃‘玄天抽气法’,摄天地间无形之气!”黄锦尖声解释,额角已见汗珠。抽了约莫半盏茶功夫,他猛地拔掉气嘴,用一个特制的、同样涂抹了透明胶液的铜塞死死堵住气孔。
“启禀万岁爷,‘浑天合气仪’,阴阳合璧,玄气已凝!”黄锦躬身复命。
“好!”朱厚熜长身而起,龙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瓦剌勇士,大明儿郎,各执一环,用力拉之!胜者,朕重重有赏!败者,亦要心服口服!”
巴图尔早已不耐,低吼一声:“儿郎们,给老子把这劳什子球扯开!让汉家皇帝见识见识,什么叫天神赐予草原的力量!”他大手一挥,十名瓦剌力士如饿虎扑食,抢到西侧半球,蒲扇般的大手紧紧攥住钢环,足下生根,腰背弓起,摆出了拔山扛鼎的架势。
大明御林军十人亦不敢怠慢,在东侧列队站定,齐声呼喝,气沉丹田,牢牢抓住另一端的钢环。
“一、二、三——拉!”随着礼官一声令下。
“嗬——!”
“嘿——!”
震天的号子声瞬间撕裂了紫禁城的夜空!瓦剌力士们青筋暴起,脖颈涨红如血,浑身肌肉块块坟起,脚下坚硬的金砖竟被蹬得吱呀作响,隐隐现出裂痕!他们嘶吼着,如同十头发狂的牦牛,将全身的力量毫无保留地倾注于那钢环之上。巨大的力量传导至青铜半球,发出沉闷的“嗡嗡”声。
然而,那看似平平无奇的两个半球,竟纹丝不动!如同被无形的天穹之力牢牢焊死在一起!
大明御林军这边,起初也是拼尽全力,脸色憋得通红。可渐渐地,他们发觉无论自己这边用不用力,那铜球都岿然如山!对面的瓦剌人越是咆哮发力,这铜球越是稳如磐石!御林军们面面相觑,手上的力道不由得松了几分,脸上写满了惊愕与茫然。
“废物!没吃饭吗?给老子用力!用力啊!”巴图尔双目赤红,看着自己手下十名最强壮的勇士,连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浑身汗如雨下,白气蒸腾,那铜球却如同生了根、铸成了整块一般,竟连一丝缝隙都未曾出现!这简直颠覆了他对“力量”的所有认知!一股寒意,夹杂着难以言喻的恐惧,悄然爬上他的脊背。
满场寂静,只剩下瓦剌力士们粗重如风箱的喘息和钢环不堪重负的呻吟。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锁在那对神秘的青铜半球上。方才还面带不屑的瓦剌使臣,此刻脸色煞白,如同见了鬼魅。大明群臣,更是惊得目瞪口呆,严嵩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指尖微微颤抖。
“这……这莫非真是‘天’力?”一个老翰林失声喃喃。
朱厚熜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了然。他缓缓步下丹陛,走到那兀自被双方死命拉扯、却浑然一体的铜球前。清冷的月光洒在他明黄的龙袍上,镀上一层银辉,恍若神祇临凡。他伸手,轻轻抚过冰凉的铜球表面,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巴图尔,尔等可知,为何十牛之力,难开此合璧之球?”他目光扫过筋疲力竭、满脸骇然的瓦剌力士,又看向同样惊疑不定的大明军士。“非是尔等力弱,实乃这‘浑天合气仪’内,已被抽去‘气’。方寸之间,已成真空。外有苍天大气,其力磅礴,何止万钧?非十牛可抗,纵有百象千龙,亦难撼动分毫!”
他猛地提高了声音,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此力,非一人一族之力,乃天地共生之力!如同这大明与瓦剌,若如这两半球,各自为政,互相抽气,则外力稍加,顷刻分崩离析!然若同心合德,紧密如一,抽去猜忌之‘气’,则外有苍天大气为屏,内无间隙可乘!纵有万钧雷霆,千军万马,亦不能破之!”
他目光灼灼,直视阿里亚公主:“公主仰慕强者,朕以此‘天力’为聘,可够分量?”又转向巴图尔等瓦剌勇士:“尔等勇力冠绝草原,可服此‘天’威?”
最后,他环视大明群臣,尤其深深看了一眼严嵩:“四海一家,华夷一体,此乃天道!若再存门户私心,党同伐异,坏朕大局者……”他顿了顿,语气森然,“莫怪朕学那海刚峰,以三尺法剑,涤荡乾坤!明日旨意,调海南海瑞,任南京六科给事中,专司风闻言事,肃清吏治,以儆效尤!”
“海瑞”二字一出,如一道无形霹雳!严嵩及一干素有不法的大臣,脸色瞬间惨白,后背冷汗涔涔而下。南京六科给事中,位卑而权重,专司监察弹劾!那海瑞“海青天”的名头,谁人不知?陛下此举,无异于悬起一柄诛心的利剑!
“噗通!”
巴图尔终于支撑不住,并非力竭,而是心神剧震!他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的金砖之上,额头触地,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与敬畏:“长生天在上!巴图尔……服了!陛下通晓天地之力,乃真神转世!瓦剌勇士,愿为陛下前驱,永守此盟,如这浑天合气,万劫不破!”他身后的瓦剌力士,早已被这超越认知的“神迹”彻底征服,纷纷跪倒,以草原最崇高的礼节,向那掌控“天力”的帝王叩首。
阿里亚公主早已看得心驰神摇,美目中异彩连连,几乎要滴出水来。她快步上前,不顾礼仪,紧紧挽住朱厚熜的手臂,仰望着他清俊而威严的侧脸,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激动与倾慕:“陛下!阿里亚此生,只服膺真正的强者!您便是草原传说中的天狼星!瓦剌愿永世为大明屏藩,阿里亚愿与陛下,同心合气,共御这苍茫天下!”
星月交辉,灯火璀璨。太和殿前,方才还剑拔弩张的两方,此刻在那对紧紧相扣、象征着“天力”与“同心”的青铜半球见证下,山呼万岁,声震九霄。
黄锦悄悄抹了把汗,凑近朱厚熜,低声道:“万岁爷神机妙算,那‘抽气法’所用胶液,粘合紧密,抽气时滴水不漏,端的是神效无比!朝天观的道长们,还在日夜钻研,力求更坚更韧……”
朱厚熜微微颔首,望着眼前臣服的瓦剌勇士、倾心的异域公主、以及噤若寒蝉的群臣,深邃的眼眸中,映照着这大明宫阙的万家灯火,也映照着属于一位穿越帝王的、波澜壮阔的未来。
凤红烛摇曳,将坤宁宫寝殿染上一层朦胧暖色。合欢香与阿里亚身上清冽的草原气息交织,空气中流淌着新婚的旖旎。朱厚熜服下那粒系统中的“温阳玉露丸”,只觉一股温和暖流自丹田升起,通体舒泰,精神奕奕,望着眼前火红嫁衣、碧眸含情的阿里亚,心中满是柔情。
阿里亚脸颊飞霞,眼波流转,带着草原儿女的直率与娇羞,正要为朱厚熜卸下外袍——
“吱呀……”
一声轻响,并非来自殿外,而是龙床内侧那顶巨大的紫檀木雕花立柜。柜门竟被人从内里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朱厚熜与阿里亚同时望去,眼中带着一丝讶异。
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接着,身着素雅宫装、云鬓簪着简单珠花的方皇后,竟从柜中盈盈步出。她脸上带着几分久未见君的羞怯,更有一丝精心准备惊喜被撞破的赧然,眼波温柔似水,直直望向朱厚熜,轻声道:“陛下……臣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听闻陛下今日大喜,臣妾……只求能悄悄看陛下一眼,道一声……百年好合。”她微微垂首,露出白皙的颈项,那份情真意切的思念与祝福,毫无作伪。
殿内瞬间静默。朱厚熜看着这位在壬寅宫变中曾拼死护住自己、却因种种缘由被自己冷落多时的发妻,心中百感交集。那“温阳玉露丸”的药力温和流淌,更添几分温情与怜惜。他伸出手,柔声道:“何须如此?快过来。”
阿里亚初时微怔,碧眸在朱厚熜与方皇后之间流转。草原儿女心胸开阔,她深知眼前这位汉家皇后在皇帝心中的特殊地位,更感念其方才言语中真挚的祝福。她脸上非但没有愠色,反而漾起一抹豁达明媚的笑意,主动上前,大方地挽住方皇后的手臂,声音清脆:“姐姐!原来你在这里!方才可吓了我一跳呢!陛下说得对,姐姐快请坐,今夜良辰,我们姐妹正好一同陪陛下说说话。”
她这一声“姐姐”,叫得自然又亲热,瞬间打破了那微妙的氛围。方皇后没想到这位异域公主如此通情达理,心中感动,眼中泛起水光,反握住阿里亚的手:“公主殿下……贤淑大度,妾身惭愧。”
朱厚熜看着眼前这一汉一夷、一静一动、却同样深明大义、情系于己的两位佳人,心中暖意更盛。他含笑将两位女子一同引至宽大的龙榻边坐下。
红烛高烧,光影摇曳。三人围坐,并无半分狎昵逾矩。朱厚熜谈起当年壬寅宫变时方皇后的守护之勇,方皇后眼中含泪,尽是追忆与深情;阿里亚则兴致勃勃地讲起草原上篝火盛会与摔跤赛马的趣事,引得朱厚熜与方皇后笑声连连。那“温阳玉露丸”的药效温煦如春风,只令人身心舒畅,精神愉悦,更添谈兴。
朱厚熜谈笑间,目光扫过方皇后温婉的侧脸与阿里亚明媚的笑靥,只觉人生圆满,江山在握,佳人在侧。他左手轻轻握住方皇后的柔荑,右手则覆在阿里亚的手背上,三人的手,在这龙凤锦被之上,悄然相连。无需更多言语,一种奇特的、温暖而和谐的默契在三人之间流淌。方皇后倚着朱厚熜的肩膀,阿里亚则靠在他另一侧,低语轻笑,其乐融融。不消片刻功夫,八美也入的宫闱,各自铺开去,和音吹奏。
夜深,红烛泪凝。朱厚熜拥着两位佳人,和衣而卧。方皇后呼吸渐匀,带着安心沉入梦乡。阿里亚也满足地闭上碧眸,长长的睫毛在脸颊投下小扇般的阴影。朱厚熜在药效带来的舒适与精神满足中,也感到了久违的宁静与放松。
寝殿内,暖香浮动,只闻三人均匀的呼吸声。那象征着至尊权力的龙榻之上,此刻唯有夫妻间的情意与家人般的温暖。
窗外,月色如水,静静流淌过紫禁城的琉璃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