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走进议事大厅时，余管事正低头查看竹简，瞥见来人，手中的狼毫抬起：“张铁？你这时候来……”
“管事前辈，我要报名血色试炼。”张铁声音斩钉截铁，惊得余管事手中毛笔一顿。
余管事猛地站起，盯着张铁年轻却坚毅的脸庞，眼中满是不可置信：“你疯了？”
“那地方进去是九死一生！”
张铁垂眸：“晚辈听说，采满十株灵药能换筑基丹，可是真的？”
“筑基丹确实有……”余管事气得胡子直颤，“但为了颗丹药把命送进去，值得吗？”
“你小子天赋不差，八年后的宗门大比，凭你的实力，拿一枚筑基丹不在话下！”
“非要去血色禁地送死？”
张铁沉默片刻，抬起头时眼底映着烛火跳动：“晚辈等不起。”
余管事刚要开口，瞥见张铁攥得发白的拳头，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他突然叹了口气，压低声音：“你才二十岁，着什么急？别说一届大比了，就算等上三五届大比又如何？”
他下意识扫了眼不远处的钱管事，声音愈发低沉，“包家那事儿你别放在心上。”
“别说包家老祖冲击结丹失败，伤了根基，此生再无进阶的希望。”
“就算是他成功凝结了金丹，那又怎么样？”
“有我余家护着你，他们敢动你一根指头？”
他望着张铁紧抿的血唇，那股散修特有的执拗劲儿从对方眼底漫出来，就像看到了年轻时不要命的自己。
张铁躬身行礼：“晚辈承蒙前辈照拂，但此事……”
“晚辈心意已决！”
钱管事原本半阖的眼睛突然睁开，袖口绣着的金线云纹随着动作轻颤：“为何非去不可？”
“当散修时，只知埋头修炼。”张铁直起身，目光穿过雕花窗棂，落在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峰：
“入了天阙堡才明白，修仙的路很长很长，长到炼气修士都能安稳活上百年有余。”
“但是，修仙的路却也很短，短到错失时机，就会蹉跎一生。”
“炼气修士两甲子寿元看似充裕，可二十岁筑基与六十岁筑基，一个是抢占先机的猎手，一个是......”
余管事和钱管事对视一眼，两人脸上的笑意尽数褪去。
修仙界本就是与时间赛跑的修罗场，这道理他们比谁都清楚。
“我三灵根资质，虽然服用第一枚筑基丹冲击筑基失败了，却也完成洗经伐髓。”张铁的声音微微发颤：
“根据宗门前辈留下的心得记载，我这般情况，再得一枚筑基丹，成功概率极大。”
“血色试炼，就是最快的机会。”
“机会？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场！”余管事猛地拍案而起，“哪次试炼不是血流成河？”
“多少自诩天才的弟子，进去时意气风发，却再也没有出来！”
“别说是你，就是修仙家族的少主，也不敢说能活着出来！”
张铁再次深深行礼：“晚辈明白其中凶险。但炼气十三层的修为，在试炼弟子中也算拔尖。”
“只要步步为营，不贪功冒进，定能活着回来。”
“若因畏惧错过良机，心魔一旦滋生，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余管事盯着张铁挺拔的身影，喉头动了动，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满心的担忧与无奈。
那只悬在半空的手，许久才缓缓落下，仿佛承载着千斤重量。
“既已下定决心，便去吧。”余管事的声音里透着几分疲惫。
钱管事指尖轻叩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嗒嗒”声。
待张铁行完礼，他才缓缓开口：“宗门有令，参与血色试炼者，暂免宗门任务。”
“从今日起，你尽可闭关修炼，打磨战技，祭炼法器符箓。试炼开启前，自会有人通知。”
张铁再次深深一揖，转身离去。
他脚步坚定，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闭关苦修，将修为推至炼气十三层圆满，为血色试炼做足准备。
待张铁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钱管事望着空荡荡的门口，忽然开口：
“子冠，你说咱们是不是缺了这小子的狠劲儿，才在筑基后停滞不前？”
他的声音很轻，却在寂静的厅内格外清晰。
余管事愣了一下，目光落在自己布满老茧的手上。
那双手曾握着法器斩妖除魔，如今却只能整日与玉简文书打交道。
“狠劲儿？”他自嘲地笑了笑，笑容里满是苦涩，“我在筑基后期卡了整整三十年，经络重伤，结丹无望，这才来当个管事。”
“往后的日子，不过是熬着罢了。”
钱管事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追忆，又很快被无奈取代：“谁不是如此？”
“结丹之路，千难万险。咱们这些老家伙，也该把机会留给年轻人了。”
他整了整衣衫，神色稍缓，“走，叫上方老弟，喝两杯去。钱家新出锅的美酒，管够！”
余管事闻言，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笑意：“你这可算说对了，我这馋虫都被勾起来了。”
两人相视而笑，起身而行。
护送物资的队伍刚散，执法修士们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张铁的名字像块沾着腥气的肉，引得众人议论纷纷。
有人擦拭着法器的手顿了顿，嗤笑道：“就他也敢去血色禁地？”
“那地方进去二十五个，能爬出来三四个都是老天爷开眼，何况是个连火云剑都保不住的怂货。”
“我看他是想躲护送任务罢了。”另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说话的修士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自从进了执法队，连场像样的架都没打过，升仙大会的名声算是让他丢尽了！”
议论声越来越嘈杂，像无数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作响。
直到余管事握着鎏金令牌大步走来，众人的声音才戛然而止。
他目光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威压：“都闲得慌？”
“血色试炼是为宗门采摘灵药炼制筑基丹，张铁敢报名就是在担责任。”
“下次宗门大比，你们若得了筑基丹，说不定就有他这次拼命的功劳。”
“嘴上都积点德吧！”
话音落下，场中一片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