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当蒯澈带着张嶷和五十甲士见到苍牙部首领俄鲁骨时。
俄鲁骨的态度又来了一个九十度大转弯。
他不再提惊扰圣山的事，显然也清楚‘圣山之说’哄哄大头兵还行，骗不了有识之士。
“汉军引水占草场，部族牧场被缩减！”
面对蒯澈亲至，俄鲁骨非常坦诚的表达了真实情况，和昨日费祎的预测完全相同。
而蒯澈也明白，羌人视汉人为外来统治者，汉人又多称羌人为蛮夷。
这种深层次的文化歧视没那么容易消除。
但当前的冲突不可取，即使要算账也要等春耕过后，不能因为冲突而耽误了时节。
所以双方的谈判还算顺利。
无非是各退一步。
说到最后，苍牙部也道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铺设竹管可以，但需要在集市上给他们部族更多的优待。
部族大，产出自然也多，苍牙部有此诉求也正常。
可以说如果抛开立场上的不同。
某种意义上，蒯澈还挺欣赏眼前这个看似鲁莽，却懂得为部族牟利的健硕老头。
说出自己诉求后，俄鲁骨又态度热情的邀请蒯澈去他们的部族做客。
直言已经备好了美人和美酒。
蒯澈难得的囧了个红脸，连连拒绝后又称：
新开设的集市最要紧的是公正性，如果都要优待，还是会回到过去那种混乱而没有多少利处的集市模式。
俄鲁骨有些不满。
蒯澈又言：可以将贸易管理所的管理者名额多给苍牙部一个。
俄鲁骨这才勉为其难答应，并提出条件：将青角部的妇孺‘补偿’给他们部族。
蒯澈应付道：回去考虑考虑。
谈判结束后。
蒯澈转头就变了脸色：“伯歧，如果要干掉苍牙部，我们有多少胜算？”
张嶷思忖良久，摇头道：“在县城利用城墙，末将可以击败苍牙部。”
蒯澈叹息：“意思是没了城墙，别说灭了他们，击败也不可能咯。”
张嶷苦笑：“人数相差太多，而且我方兵士大多新募……”
意思不言而喻。
蒯澈点点头：“回去与都尉也如此说便是。”
蒯澈能暂且忍受苍牙部的贪婪，但刘封恐怕容易冲动。
还是要让刘封尽早打消对苍牙部用兵的念头。
青角部被灭时，别的羌人部族忍了。
可如果此时和苍牙部开战，估计会成为席卷整个西羌的动乱。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苍牙部于整个羌人族群，和青角部不在一个量级。
张嶷躬身行礼：“喏！”
他这才明白校尉问话的意图。
不过张嶷不觉得校尉此举就有失血勇，双方实力相差过大时，本该徐徐图之，有勇有谋，方能独当一面！
“对了，伯歧，跟我讲讲之前陈太守是如何雇佣羌人的。”
张嶷闻言，组织语言道：“羌人部族间因为草场争夺经常会产生冲突，
而陈太守为避免引起大乱，
会雇佣当事者之外的羌人部族充实军队前去调解，将冲突限制在一定范围内。”
张嶷迟疑道：“校尉该不会是想问，有没有可能雇佣羌人部族对苍牙部出手吧？”
蒯澈叹气：“不大可能吧，我原本还以为是有了雇佣兵的雏形呢，可惜都是临时的。”
“雇佣兵？”张嶷品着这个词汇的意思，忽道：“校尉，还真有这么一支人马，像您所说的雇佣兵。”
“哦？”蒯澈来了兴趣：“是羌人吗？”
张嶷点头，又摇头：“普通的羌人部族会接受陈太守的雇佣，是因为报酬丰厚且不会引起大规模冲突，
而如果对苍牙部这样的大部族用兵，没有任何羌人部族会站在汉军一边，
但末将提到的这支，呃，雇佣兵，还真有可能，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人数并不多。”
见蒯澈表情疑惑。
张嶷解释道：“羌人南迁已经许久，在西凉时期的羌人势强，经常会掳走汉民，
其中也有一些汉羌杂居后的通婚现象，虽然很少，
不过，这就使得汶山郡出现了汉人和羌人之外的另一种血统！”
蒯澈脱口而出：“混血儿！？”
张嶷一愣，笑道：“校尉言语总是一语见地！
没错，这种血统驳杂之人在羌人部族长大，却又不受羌人待见，
可若是回到汉人这里吧，生活习性又不同，
然而不知从何时起，这些‘混血儿’竟开始了抱团取暖，
由于这些人从小生活环境恶劣，故而长大后作战异常凶猛，
当他们聚拢在一起，就连羌人都畏惧三分，
陈太守当初就很喜欢雇佣这支兵马，一来他们崇尚汉人文化会说汉话，二来对羌人部族没多少归属感！”
蒯澈兴趣更浓：“他们有多少人？如何联系到他们。”
混血儿，或者说血统驳杂之人，在这个时代不受待见很正常。
但蒯澈身为后世人可没这种思想。
崇尚汉人文化，却又保持马背民族的骑兵战斗力？
这种雇佣兵如果能形成合作，图谋羌人的进程可以加快不少。
张嶷回道：“可惜人数不多，只有千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震动。
“是骑兵！”张嶷脸色一变。
“保护校尉！”张嶷手指大路一侧的树林，“去林间拒守！”
他们这五十甲士均是步兵，如果来人是报复的羌人骑兵，在大路上将毫无抵抗之力。
可惜已经晚了。
奔袭的骑兵其疾如风，很快就出现在了地平线上。
嗖、嗖、嗖……
一波骑射向树林边缘散射，将他们的步伐阻住，没等蒯澈反应过来，已经被包围。
张嶷脸色难看道：“是羌人！”
来的骑兵队人数不少，且身着羌人服饰。
蒯澈亦是面色凝重，一瞬间转过无数念头：
“是青角部的余孽？看数量不像；是苍牙部俄鲁骨的谋划？可目的又是什么？”
清一色的骑兵不下三百骑，比之那时与青角部交战的骑兵还要多。
四面八方都是马蹄声，密集的像滚雷在地面炸响，震的地面发颤。
视线里，全是高头大马的轮廓。
长刀和铁骨朵的锋芒在日光下一闪一闪。
听觉、视觉上的双重冲击，直令蒯澈压抑到想要吐血。
张嶷还算沉稳，一把将蒯澈的马辔拉过：“校尉，末将带你杀出去。”
蒯澈深吸一口气，“不要轻举妄动。”
张嶷不是赵子龙，不可能带着他冲出包围圈的。
况且，羌人只围而不是直接冲杀过来。
应当还有余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