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石就站在旁边，听见了北山的喃喃自语，他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的意思是，魔素的消失和风暴有关？”
北山沉吟片刻，随即点了点头：“排除其他不太可能的因素，风暴是唯一的可能。”
他顿了顿，接着也带着一丝不确定说道：“魔素或许不是消失，而是被阻隔了。”
“阻隔？”炉石瞪大了眼睛，“你是说，魔素被风暴阻隔在了另一侧？就像是城墙一样，隔开了城内城外，而我们算是来到了城外？”
“可以这么说，但我不确定这种猜测是不是正确，我只是刚才忽然想到，在进入风暴前，你对我说过的那些话。”北山的手放在船舷上，不自觉地用手指来回摩擦。
炉石挠着头，回忆着说：“你是指我说的那句，风暴在被魔素搅动的话？这可的确很正常啊，自然元素的确会反过来影响魔素。”
北山微微摇头：“不，我指的不是这句，你既然能确定曾经在科威比特感知飓风也能影响魔素，那风暴影响魔素就是正常的，但不正常的是，你形容飓风影响魔素的词语，用的是紊乱又活跃。”
“这有什么不对？”炉石一时没反应过来。
北山嘴角抽了一下：“紊乱应该是没有方向的，混乱的，纷杂的，可你也之前也感知过风暴里的魔素，它分明是在有秩序的从东向西流动，像固定了轨迹的风一样。”
闻言，炉石的思绪被点醒：“对啊！我怎么没注意到！我感知到飓风里的魔素，的确和之前感知风暴里的不一样，紊乱和有序，这完全是矛盾的！”
北山点点头：“是的，我们通过的风暴的确很不同，这让我也反应过来，怪不得南疆用了数百年才找到另一部分族人，那片风暴的存在，是个很大的阻碍，甚至或许南疆早就有船队穿过风暴，但也和我们一样，发现这里没有魔素，因此又退了回去。”
“那接下来会不会有危险？”炉石焦虑地搓起手，目光在海面上来回扫视。
对于这个担忧，北山静下心想了想，然后说道：“应该没有危险，如果有的话，林克在他离世前，他肯定会提醒我，但他什么都没说。”
这是基于北山对林克的信任而做出的推演，要是前往北海之地有危险，哪怕林克在最后时刻已经气息衰弱，也肯定会告诫他的，因为这不仅仅关乎他自身的安全，也关乎南疆的未来和另一部分捷斯亚人的生命。
“最好你说的是对的，不然真有危险出现的话，在魔素消失的情况下，我这个魔法师和根木头没什么区别，亚德和亚斯也一样，魔素都没有，魔箭就别想了。”
“真算下来，也就你和特鲁这种武士职业的还保持原样，毕竟我记得武士升阶是以魔素融合自身比例来判定的。”
炉石安慰自己似的拍了拍胸脯，对于北山的判断，他有些不敢全信，这主要是北山之前有几次判断出现过失误。
听着炉石的话，北山赞同的微微点头，他的担忧和那股止不住的寒意，的确有这方面的原因，没有了魔素会让他们的实力大打折扣，当然，更多的寒意还是来自魔素会消失这种诡异的变动。
至于炉石说他和特鲁还有力量，在他刚才流转【印】的时候感知到了，武士职业是把魔素融合进身体，逐步成为魔素之躯，这倒是没任何影响，至少他在武士方面的能力没有消失。
只是，北山也知道，他在召唤师方面的能力，已经随着魔素消失，而同步消散了。
“诶，不对！”炉石突然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却刚好打在额头的乌青处，疼的他“嘶”了一下。
北山看向炉石，有些不解：“什么不对？”
“莱特刚才不是还释放了许多治疗咒吗？他为什么没受到影响？”炉石指向甲板不远处斜靠着休息的莱特。
北山对此倒一点儿也不惊讶，他之前就从莱特口中得知了牧师的能力来源，是神力而非魔素，因此莱特此时肯定还能释放治疗咒，神力存在于每个生灵的体内，船队又有这么多人在，自然没有影响。
他对炉石简单解释了一下。
炉石听后，恍然大悟的念叨道：“原来牧师真不是魔法师的分支啊，他竟然从没想过告诉我们，只对你提过，真是的，简直不够朋友。”
炉石又低声嘟囔了几句，然后看向已经落入夜幕中的风暴云，接着说道：“真不知道怎么会导致这样，风暴竟然能阻隔魔素，让这里成为空白之地，说不定那里面藏着一个巨大的秘密。”
“这只是我的一个猜测，到底是不是，还很难说，但可以肯定的是，绝对和风暴有关系，不然为什么在我们穿过风暴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所以你说的也对，那里面一定有个巨大的秘密。”北山重复了一句，但至于究竟为什么会导致这样，他想不明白，也无从去想明白。
停顿了一下，北山对炉石说道：“这件事你暂时别对其他人讲，我不想引起船队发生混乱，毕竟许多船长和水手，也或多或少是武士职业里的。”
“嗯，我知道。”炉石当然清楚这一点。
北山接着说道：“我看我们再先去问问莱特，他是圣庭的圣子，说不定圣庭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对，对，去问问他去。”炉石点头，随即立刻迈开脚步，和北山走向不远处休憩的莱特。
两人一脸严肃的来到莱特身边，倒把这个有些劳累的牧师吓了一跳，北山都还好说，向来喜欢插科打诨的炉石也是这样，这让他立刻就知道有大问题出现，而一听两人讲述完，他直接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缓过神，莱特半低着头，仔细回想起来，半晌后摇头说道：“在圣庭的卷宗里，我并没有看见过有关于这方面的记载。”
北山和炉石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一丝失望，不过相对而言，北山要好一点，他预料到了会是这样的回答，如果圣庭对风暴的奇异有所了解的话，莱特或许早就对他提起了。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炉石又对北山问道，他总觉得魔素消失不像是好事。
北山此时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和寒意中平复下来，没做过多考虑，说道：“自然是等船队修复好各自的桅杆，然后继续向北进发，争取在淡水消耗完之前，找到极北之地，哪怕没有，也至少要找到个能补充淡水的地方。”
还是那句话，北山相信既然南疆曾经那几艘船组成的船队能够找到极北之地，既然能把消息传回南疆，既然林克离世前没有特意提起过，那么风暴往北的海域，就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北山也不得不承认，魔素会消失，实在是让他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的诡异现象，而且不知道怎么的，他心中隐隐有种感觉，好像这种现象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会和他发生关联。
“那好吧。”炉石微微颔首，“咱们从南疆出发到现在，走了这么远的路，总不能因为这个就立刻又掉头往回走，而且就像你说的，风暴这边除了魔素消失以外，的确没什么危险，咱们都停泊了好一阵子，也是风平浪静的。”
北山故作轻松的挤出笑容：“是的，我们现在还有三百多艘船在，这么多人一起，哪怕真出现什么情况，也有足够的实力去应对，之前南疆以出海寻找圣物名义的船队，最多的一次，我记得也不过十艘而已，他们都没问题，我们也肯定是这样。”
说着，北山转身就要离开，却被炉石一把拉住：“你又哪里去？”
北山用着就像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事情的语气：“自然是去找一下莫里斯，让他派人去通知各船，未来的航行都打起精神，多注意一点。”
“额，你不是说没危险吗？”炉石又把眉毛皱起。
北山笑道：“话是这么说，但多个心眼总没什么错，而且魔素消失这件事，也得让莫里斯想办法去尽可能平和的告诉各船，他是领航者，让他去传话合适一些。”
还有的话北山没说，他忽然又反应过来，林克离世前也没对他提过风暴的事，而这是应该提醒他才对的，这让他对自己刚才的判断产生了怀疑，到底没有没危险，他有点拿不定主意了。
他想到在那种即将离世的状态下，林克把该交代给他的遗忘了，也不是没可能，他觉得因此觉得还是小心为上，至于不对炉石讲明白，也是不想多一个人为此担忧。
炉石松开手，点了点头：“这倒也是，那你干嘛刚才让我暂时别说出去？”
“大张旗鼓的告诉大家和想办法平和的通知，这是有根本区别的，行了，昨晚想必你们都没睡好觉，现在暂时也没什么其他事，早些去休息，我等下找完莫里斯也该补觉了，进入风暴后就没睡过。”
北山拍了拍炉石的肩膀，示意对方不用太过担心，然后就大步流星地朝莫里斯的船舱走去，那是在他占据了的船长舱室的上一层，本来是“幸运号”大副的舱室，出海后莫里斯就一直在那儿和大副挤着办公休憩。
接下来的几天，船队都一直停泊原地，北山本以为各船修复桅杆会很快，只需要两三天，但结果发现那是个精细活，必须保证之后的航行不会出任何差错才行，因此进度比预期慢了不少。
在这个期间，莫里斯亲自坐小船去了各艘船上，把北山告诉他魔素消失的事情，一一告诉了船队里的每个人。
而和莫里斯刚开始听到时，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一样，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船员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慌乱与不安。
好在这种情绪并未扩散太久，整个船队的心绪就很快恢复了正常状态，一方面得益于莫里斯在船队中的威望，另一方面也是北山授意的结果。
既然已经来到了风暴之北，又无法和大陆传信，他就把出海的目的对莫里斯和盘托出，并且告诉莫里斯，让对方可以把这些话都告诉所有人，用南疆几艘船都能找到极北之地的前提，去安抚众人焦躁的情绪。
至于等今后返回大陆，船队上会不会有人把消息泄露出去，从而导致船队无法平安回到南疆这一点，北山也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他之前在达歌港时，把船队停靠在二十海里之外的办法就很好，返回后快到大陆时也能这样做，到时候船队不主动停靠任何港口，只在大陆边缘一直航行，这样就能杜绝消息的走漏。
当然，之后船队上的人数肯定会多很多，补给方面的问题他也做了考虑，在等到返回”风暴之门“那座小岛时，传送石板应该就又能用了，那他会提前去信给他舅舅萨尔，然后还是让柯尔克协助补给的事情。
既然他舅舅能够相信柯尔克，把在他到达达歌港之前的事务，全都托付给那位轮值长，他觉得自己也能够相信。
那么在回到大陆边缘之时，让柯尔克提前找几艘新的海船，再从他舅舅麾下的赤焰商会挑选些完全信得过的水手，补给也就由柯尔克负责从各地港口运送给船队。
这样一来，应该就万无一失了。
当然，要是这样还有漏洞，他打算等船队返回航行到特斯威之外时，调配一些已经去往拉尔比斯协助防守的捷斯亚战士，等他回去的时候，差不多那些战士也到了北方草原，那些肯定是完全的自己人。
除了预想已经想好回去的安排，北山在炉石的提议下，也去验证了一下他的猜想是否正确，魔素消失到底是不是和漫延数千海里的风暴有关。
具体的办法也是炉石提出的，“幸运号”因为只是前桅受损，修复起来很快，因此炉石让“幸运号”直接返回了风暴的边缘，然后他在那里试着释放了个一级的水系魔法。
结果不言而喻，在靠近风暴边缘的三海里处，炉石就成功的释放了魔法，他觉得那或许是风暴里流动的魔素，朝北方还是有一定的溢出效果，因为如果再往北航行一海里，魔素就完全不存在了。
确定了猜想，但其中的原因，众人还是一头雾水，只能各自按捺在心里，都想着等回到大陆后，从不同的渠道去试试能不能解开这个谜团。
炉石还为那片覆盖广袤的风暴，取了一个新名字，用的就是他那个“墙”理论，称之为“魔素之墙”，北山觉得这很符合，也就答应了下来，还让莫里斯正式标注在了航海图上。
当时间来到各船即将修复好自身的桅杆，准备重新起航向北的最后一天中午，风暴里突然又冒出来一艘破破烂烂的海船，“幸运号”上的瞭望水手发现后，就立刻通知了莫里斯，莫里斯也立刻告诉了北山。
站在甲板上，北山朝那艘海船看去，那船身布满了撞击和破损的痕迹，桅杆全部断裂，船帆也早已不知去向，看起来摇摇欲坠。
莫里斯也在一旁仔细辨认，片刻后喊道：“副会长，那是船队的船，“海星号”，我们得赶快靠过去，它似乎快要坚持不住沉没了！”
随即，不等北山回应，莫里斯就直接吩咐起来，让“幸运号”急忙行驶过去。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当“幸运号”靠拢之后，北山等人都发现船上的水手们都还活着，只不过个个面容憔悴，眼神中满是惊恐与疲惫，哪怕是常常航行于大海的水手，对“魔素之墙”的威力还是感到了恐惧。
“快，先把他们救过来！”北山连忙吩咐，他看得出眼前这艘幸运的从“魔素之墙”里摆脱出来的海船，已经失去了继续航行的可能。
莫里斯连忙指挥起水手们，直接跳帮过去，一番忙碌后，在把眼前这艘海船上的水手们才救回“幸运号”，海船就“喀嚓”一声，迅速的沉没了。
“还好救得及时。”北山心中暗道，随即看向瘫倒在甲板上的那些水手们，安抚道：“没事了，你们没事了。”
多余的北山并未询问，他知道需要给这些水手休息的时间，把慌乱的精神慢慢平息下去。
直到夜幕快要降临，莫里斯带着一个年纪稍长的老水手，来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样？身体还好吗？”北山关心地询问。
老水手的声音还是有些微微颤抖：“副会长，我们都没什么大碍，就是被那风暴折磨的够呛，本以为这次死定了，没想到还能逃离那里，真是上神庇佑。”
接下来，老水手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北山从中也听出了个大概，这艘幸运的海船上的人员并非全都幸运，有一些水手，包括船长都不幸被狂风卷走，掉入了无尽的海洋深渊。
等老水手说完风暴中的感受，北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继续问些什么，不论他是否看惯了生离死别，心里终归有些不太好受，于是看向莫里斯，用眼神问了下莫里斯还有什么要问的没。
莫里斯也只是默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没什么需要询问，对于为什么会有船只和船队失散，经验十足的他早已想到了原因，在那样的狂风暴雨之下，总会出现意外的。
说起来，无非就是排在“幸运号”后面的海船，在一阵阵巨浪的拍击中，被推移了原本的轨迹，而在那种环境下，一旦和船队失散，根本无法找回正确的方向，只能听天由命。
至于“海星号”能够摆脱风暴，出现在“魔素之墙”的北侧，或许真的只能用上神庇佑来形容。
见莫里斯没有问题，北山轻叹了一声，打破了略显沉重的沉默：“不管怎样，你们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先去好好休息，需要粮食和淡水就直接说，等完全恢复了精力，再和莫里斯船长讲讲在风暴里的细节，说不定对我们后续的返回会有帮助。”
虽然北山认为等他找到极北之地，见到之前就已经去了那里的南疆船队，能够从那些海员口中获知究竟该怎样较为安稳的穿过“魔素之墙”，但他还是需要提前做好其他的安排，毕竟有备无患。
“是，副会长。”老水手连连点头，同时他一想到风暴中飘荡的那几天，浑身就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